“他犯了什麼罪?”監獄長忙得抽時間擡了頭,打量了一下站在外面的人,高個子,襯衫紮進褲腰裡,黑頭發像被揉亂的,臉上戴着黑框的眼鏡,足足要遮蓋住半張臉,厚重又怪異,如果不是和他銳利的眼神相比較的話。他開門,發現沒有警察。
“你犯了什麼錯?”
“nothing!”托馬斯·岡特按捺住脾氣,重新組織了下語言, “探長先生,我隻是來拿申請表的,我不是被押到這裡受審判的罪犯!”
監獄長坐在木制椅子上,肩膀垮下去,深藍色警服洗得發皺,聞言翻資料的手停了下來,口中念叨着,“right,right,我記錯了,填下申請表,”
托馬斯接過紙,走了出去。不一會就回來了,看了一眼他填的内容,眉頭突然緊皺起來,“你知道他犯的什麼罪?你是他的學生?”
“是的。”
“他是個好人。教了我很多知識。”為避免麻煩,他違心地誇獎了一句。
監獄長呵呵笑了起來,褐色的面孔上有着明顯的嘲諷,“在這裡的人曾經都是好人。”
托馬斯不願再和他扯皮, “能批嗎?”
監獄長蓋了章之後,對他說,沒有一絲笑容,“ 十五分鐘,二樓2104,出門左轉交給警衛他會帶你去!”
“ 我上面寫的是半小時!先生?”
監獄長晦色不明地看着他,卻又突然笑了,一笑額頭上的深紋更深了,“時間剛剛好,小子。”
托馬斯忍住心中的火,難道他以為他能在時間裡幹點什麼?劫獄嗎?
出門,然後跟着值班的警衛去往二樓,到了之後,獄警拿出鑰匙開門之後,讓他等一會。
托馬斯就站在探監室裡,四處打量了一下,空蕩蕩的隻有他一個人。
喧嘩和靜谧都沒有出現在他想象中的監獄,怎麼說呢?就是比起監獄,這裡看起來更像是一所精神病院,而且還全是鬼魅幽靈的那種。
然而等了将近半個小時之後,托馬斯才見鐵門晃動一下,一身灰色囚衣的格林德沃出現在探監室門口,見到他,嘴角露出耐人尋味的微笑。
獄警沒有進來,直接将門掩上。
格林德沃走過來,手上沒有鐐铐,還拿着一本書,衣服半舊不新,但卻幹淨柔軟,沒有局促和頹敗,仍舊是氣定神閑的樣子,托馬斯見過太多次,隻是那副姿态不該出現在監獄裡。
當然,他才沒有蠢笨到真以為這種地方能關得住他。
“叫我來幹什麼?我隻有十五分鐘的時間,”他說,找了地方坐下,再者說上次莫名其妙揍了他一頓,托馬斯對此記恨着來。可是即便托馬斯在裝傻充愣上非常有建樹,面對格林德沃,他還是首先敗下陣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老師?”
“事情怎麼樣了?”
托馬斯于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袋子,扔在格林德沃面前,後者一貫目不改色卻在打開看了一眼之後,露出疑惑的表情, “狼牙?狗牙?”
“問題是……我是從人的嘴裡拔下這玩意的。”
——
漆黑的街道刮着呼呼的風,夜晚溫度降了下去,有三四個人在密切地注意周圍的情況。
一弦彎月挂在天幕,四周靜悄悄的。
這街裡怪詭異的,幾個人身上都開始感到涼意的侵襲,溫度下降得太厲害了,甚至呼出的氣都凝結成寒氣。
直到街角出現一個人,幾個人對視一眼,急忙跑過去,其中一個黑發男人冷冷地說:“不行——”
那人已經跑過去了,黑發男人半天沒動,在不遠處呆怔着,仿佛被釘在原地。幾個人連忙過去,原來先前那個人眼神空洞,脖子上有兩個血窟窿不住流着血,立正站直在冷風中僵着。
幾個人迅速恢複了理智,圍在一起想要分别去查看一下,“半天之後在此集合說明情況!”
黑發男人感到很不安,于是他阻止“不,最好不要分頭行動!我們要趕快離開!”
衆人看着那個死去的人,他們并不恐懼死人,隻是這人的死狀如此詭異,除了脖頸上的身上也沒有其他外傷,那人唇口大張——仿佛——仿佛見了鬼一樣。
天無意識地露出晨星,遠處跑來一個踉踉跄跄的黑衣人,向衆人跑過來,他渾身是傷,身上還挂着某種像人骨的殘肢,他喘着氣,大聲叫着,“快走,快走,你們?——離開這裡,——有鬼東西過來了。”
然後,在黑衣人身後,一群“東西”,在路燈下,像一件黑鬥篷遮蓋住泡腐爛的身軀,扭曲着就像飄着的擁有實體的夢魇,四散着,看不清臉孔,軀體之下,一些沒有頭、斷了胳膊和腿、腹腔破了個大洞的活像死去的屍體,都晃晃悠悠地朝他襲來。
一陣清脆的鈴音在寂靜的夜裡傳來,借着燈光,一匹露出内髒的高頭大馬橫亘其中,坐在上面的“人”裹着黑漆漆的袍子,露出的頭顱似乎是蛇的形狀,腐爛的幾乎隻剩了骨架,不同的是眼睛冒着紅光,它冒着寒氣,仿佛正在解凍的爛肉,在不遠處,爛眼球盯着他。
……
那穿透靈魂的寒意讓人忍不住打了寒顫。
“做噩夢是需要喊出來的,這樣你才會不怕。”
托馬斯睜開眼,擡頭看見吧台上琳琅滿目的酒,他面前放着半杯威士忌。
酒吧裡空蕩蕩的,三三兩兩的人,沒有調酒師,燈光昏暗,有種老闆掙不到錢的安靜。
聽到這話,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胳膊壓得發麻,現在完全沒有感覺了。
他轉頭,旁邊坐着一個衣着樸素的年輕人,甚至年輕得有點過于年輕——連十五歲也許都沒有。棕黑的頭發,看起來個頭不是很高,“你……你是在跟我說話?”
眼睛藍得像玻璃似的,“這還有第三個人嗎?你剛剛睡着了,看起來像是做了噩夢,我才叫醒你。”
托馬斯活動了下手骨,看來他是趴在這裡睡着了。
面對那人的邀請,他心中并不高興,他忽略了面前的手,直接站了起來,準備離開,“我不是你的朋友。”
那年輕人低沉地笑了,“教授說得沒錯,你果然是個無禮的人!”
托馬斯停住,回頭望向他,不可置信,“是老師派你來的?”
那人從座上起身,冷冷淡淡地,“沒錯。”
“不需要。”
托馬斯走出酒吧門,天剛蒙蒙亮,街上還沒有什麼人,他看着眼前的路口,一下子就想起夢中那匪夷所思的情境,與眼前的地方一模一樣,他怎麼會做這種夢?
他走着,想起這次的任務,一個獨居退伍兵,他不知道這次任務的意義是什麼,猜想是這個人阻礙了他老師的路。
但是,一個退伍兵?why,難道他的豐富的作戰經驗讓他那個大學裡教書的老師看不順眼了嗎!?
托馬斯諷刺的想着,此刻,早晨的太陽已經升了老高,照得他有點頭昏眼花,昨天在他莫名其妙在酒吧睡了一覺已經更唏噓了,現在這副虛弱的樣子就更令人生厭了。
他在路口觀察了一會兒,确定這地方是個獨棟,周圍也沒有什麼人經過。
一幢兩層小房子,掩映在重巒疊翠之間。
托馬斯徘徊了一會,這地方環境不錯,還挺适合退伍老兵呢,至少喝酒鬧事犯PTSD不會傷到人。
他簡單的喬裝了下,寬大的黑框眼鏡遮住了臉,頭發讓他揉得亂糟糟的,身上的襯衫和長褲是簡約的黑色。
“Excuse me,”
托馬斯正準備敲門,其實他潛進去也行,但他不想那麼不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