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拳頭到肉,他把汗浸透的頭發拂了上去,想着他待會回去就給剪了。眼前揮出了殘影,一個堅硬狠辣的拳頭就要迎面砸上他的臉,他躲閃不及,就挨了一拳。
底下有人憤怒地吼,“come on,湯姆,你在幹什麼!”
托馬斯碰了碰眼眶上的傷口,而後斂神,兩招就撂倒了對面的長滿絡腮胡的黑人漢子。
他跳下擂台。
随即圍觀的人發出歡呼。
擠開人,走到拐角,瓦萊爾遞給他一瓶水。
他沒接。
“怎麼樣了?”
瓦萊爾聳了聳肩,擱在一邊,“就這樣呗。”
托馬斯把汗擦了,套上襯衫後才說話,“我已經在這個破地方打了幾個月拳了!”
“就是這樣,湯姆,你目的太明顯了,你看起來也不缺錢,來這個地下搏擊場除了找事,還能是為什麼了呢?”
“誰說我不缺錢?”他想,就裡德爾和岡特留給他的遺産數目來看,他打一輩子架也攢不到。
正說着,一個人過來,交給了他一沓紙币。
他直接扔給瓦萊爾。
那人說,“下個星期也許你就别來了。”
托馬斯眼眶上還痛着,“為什麼??”
那小個子眼鏡男人谄媚地說:“這地方不适合你,少爺(Signorino),咱找樂子也不能砸了别人的飯碗。我們賭場供不起你這尊神!”
他笑,“他們愛看打架,我打架給他們看,有什麼不能的?”
“你每場都赢,他們又不傻!”
托馬斯不予置意,拿着他的衣服走了。
那人——經理,就看向一旁的瓦萊爾。
瓦萊爾攤手,“别看我,他太年輕了,誰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沒人能管得住他。”
經理壓抑着自己的聲音,“有人要見你們,你們知道以我的權限和級别根本就見不到他嗎!真是托你們的福!”又咬牙切齒地,“别再我這裡引起注意了!你們的目的達到了!”
瓦萊爾蜜色的眼睛裡傳來得逞,“那是你自己的事了,不然湯姆還是得擱這繼續打拳。”
經理思慮,剜了他一眼,走了。
外面托馬斯聞着自己身上的味道都要吐出來了,他下午的勁用大了,現在渾身難受,不管不顧地就坐在地上,靠在小巷的牆上歇息,才見瓦萊爾過來。
“怎麼樣?”
“行了。”
瓦萊爾從兜裡掏出兩張紙币。
“不要,你留着吧。”
瓦萊爾走過去塞給他,忍俊不禁,“給你回家的。”
“你不送我?你還是司機嗎你?”
“不行,你臭死了。”
瓦萊爾走向路邊停的車,把他扔在原地。
托馬斯仍舊坐着,歇了一會,才走。
——
從盥洗室出來,他感覺好聞清爽多了。
狹小的空間——即便沒那麼小,對于沙發上的人來說,确實有點,他金色的頭發微微卷翹,美妙的面容上一瞬間有點尴尬的怒氣。
“Put your pants on!”
他低頭,其實也沒光着,毛巾還擱身上圍着呢,奈何與這金發的青年相比,穿得實在是不體面。
他莞爾,覺得這人不請自來,還惱羞成怒。
他回卧室穿上衣服才過來,黑色的襯衫沒怎麼扣整齊,毛巾随便把濕頭發擦了擦,就跑下來,“你怎麼來了?阿布拉克?”
金發青年鮮明淩厲,不明所以,“我來看看我那消失了幾個月的好同學過得好不好!”
托馬斯往他身邊坐去,側坐着,面對他,“亂講,不然你這鑰匙從哪來的!”
阿布拉克薩斯看見他眼角附近一片烏紫,“你臉怎麼了?又是不能告訴我的事情?”
雖然這關心裡夾雜着一絲具有對方特色的刻薄意味,還是讓他笑容都要咧到太陽穴上去,握住他的手,放在唇間一吻,“no,隻是沒什麼可說的。”
金發青年抽回他的手,深邃地說:“算了,我見到你了,我就走了。”見他額前垂下一縷發絲,突然雀躍地盯着他,“不過……我走之前給你剪個頭發。”
“你才來就走?”托馬斯身體往後仰,靠在他公寓的沙發上,歇着,“回頭我找個理發店去剪剪就行了,”笑容燦爛盛大,“我可不相信你。”
阿布拉克薩斯明顯有着超乎尋常的興趣,站起來,去找了把剪刀來,“你猜我的頭發是誰剪的?我保證給你剪一個時興的發型,讓你這不修邊幅的邋遢漢重新變成一個紳士!”
“嘿!前面半句我還沒質疑你呢,你這後半句話又是從哪裡來的說法?!”
他手裡還拿着梳子,毛巾,像模像樣的,讓黑發的青年暫時放下了心,也就老老實實坐着沒動。
阿布拉克薩斯讓他過去,坐在廚房的凳子上,又把毛巾圍在他脖子上,拿起剪刀鄭重其事地剪下一縷,然後他又剪下一縷……然後他放下剪刀,不确定地說:“我覺得好極了……”
“時間也不早了,我得走了。”
心虛得說着就要走,托馬斯一把拽住他,頗有“心驚膽顫”的意味, “你給我剪成什麼樣子了?”
阿布拉克薩斯這時候忍不住笑了,在托馬斯詫異的眼神中又很快忍住。
托馬斯就去到盥洗室,從鏡子裡看向他自己,然後,原本隻是有點長的頭發被剪得七零八碎,長的長,短的短,甚至有的地方都已經快要秃到發根了。
托馬斯失去了笑容。
他也想笑,除非這滑稽的人不是他。
看見他陰沉着臉走出來,青年笑得更歡樂了。他走上前去,安撫地摸摸他的頭發,“其實也沒幾個人能看見,等你頭發長回來也就開學了。”
托馬斯看見這妙意十足的笑容,終究還是無奈極了,也不知道該氣什麼,“要是給我外祖父看見了我這“新式發型”,估計他得氣活過來,覺得我丢他的臉!”
他拿起剪刀,重新回到盥洗室,再出來時,讓金發的青年停不住贊歎,“你看起來棒極了。”
托馬斯不相信他,上前,把他抓進懷裡,咬上他的嘴唇,親吻了一會才放開,半是怒地說:“你今天得留下來,彌補我頭發受傷的事情。my dear,”
“我爸爸真給我設了門禁。”
這話說得無比驚悚,簡直能讓人重新認識他一樣。
“你什麼時候這麼聽他的話了?”
“從你搬出寝室!我不按照他說得做,勳爵大人就要剝奪我的繼承權。你也不希望我變成乞丐吧?”
“我可以打拳養你,”對方笑意盈盈地說,“沒人能赢得了我。”
阿布拉克薩斯蟬翼的睫毛上下翻動,伸手撫摸着他短到發根的黑發,繼而捧着他的臉頰,在他額頭印上一個吻,純潔真摯,“我不問你都幹什麼了,托馬斯·岡特,Don't disappoint me.”
托馬斯淵潭一樣的眼睛裡滿是匪夷所思,“怎麼說這樣的話?”
阿布拉克薩斯搖頭,燦然一笑。
等到他走了,托馬斯才重新把剪下來的頭發茬子給洗了洗。
躺在床上,渾身的肌肉酸脹不已,今天下午打架打得有點勞累過度,帶動腦袋沒時間去想其中的不确定的疑惑。
——
瓦萊爾見到托馬斯的新形象時,笑得連酒館裡的人都忍不住側目而視。
托馬斯淡定無比,“有這麼好笑嗎?”
在他的冷酷的視線下,瓦萊爾終于掩飾住了自己引人注目的笑聲,口音怪異,“不不,不好笑,湯姆,你當然不醜,你可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小男孩了。”
“你說得很變态!”
他不過就是把頭發剪短了…再短了一些而已,也沒剪成光頭,隻是看着有點不順眼罷了,頭發直拉拉地,和從前他表現出來的儒雅沉郁的形象南轅北轍,絲毫看不出他還是個“上流社會的紳士先生”,盡管還穿着以前的襯衫,卷起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來手臂肌肉結實得讓他像個雇傭兵一樣。
“硬漢,”瓦萊爾說,不再笑得猖狂,眉毛抖動還是意味着他仍在秘密地笑,“經理說,他已經安排了人見我。他會帶我們去。”
酒館裡,人聲鼎沸,男男女女在暗光下跳動,酒鬼們一瓶接着一瓶喝下去。
托馬斯坐在拐角的卡座,對這吵鬧的氛圍無比厭煩。
不一會,一個男人就坐在了他們的卡座裡。
“巴蒂說得就是你們?”
他的眼神在瓦萊爾和托馬斯之間亂竄,“一個soldier,和一個西班牙佬!有什麼企圖?”
瓦萊爾耐住性子,“你問這個幹什麼?”
對面的人傳來質疑,“這個組合看起來是能把我老闆給一槍崩了腦袋的樣子!”
托馬斯笑出了聲,“費心勞神去殺人?我猜你隻是線人的線人,根本接觸不到本傑明。”
他也不扯皮了,“給我兩萬五千英鎊,我立刻安排你見他。”
瓦萊爾很氣憤,這什麼意思?被敲詐了?難怪說他們引人注意了!
“他在那裡玩命地打了幾個月拳才掙不到三千塊!上哪弄那麼多錢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