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我自己嗎?”
托馬斯坐在路燈下,沒有一絲才從靈魂的震撼中回神的迷茫感,眼窩深陷,眼神清明。
在微光下的諾恩,如一陣輕煙不真實,他站在他的面前,不再憤恨。
阿布拉克薩斯靠在他的懷中,灰蒙蒙的臉貼在托馬斯的胸口,後者結實的手臂緊緊箍在他的腰上,仿佛還企圖從中感受到阿布拉克薩斯的一絲似火的永不熄滅的熱情。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Yes or No?這不能以這麼簡單的詞語概括。”
托馬斯點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說法,“那你呢?你是阿布拉克薩斯?還是他是?”
諾恩啜諾了下,最終還是說,“我是。”
或許是兩人的模樣在晨曦的金色光輝下越發相像的原因,他又說了一句,“也許他也是。我不知道。”
誰料這話讓托馬斯聽得煩躁無比,卻又無力發洩,隻能讓他左顧右盼,左右搖晃,咬緊了牙,怒吼着,“Say something!看在他死了的份上!”
諾恩顯然沒有他的氣盛,他想去安撫他的怒火,手還沒有伸出去,就被托馬斯抱起屍體的動作阻攔住。
托馬斯平複了下心情,就聽見諾恩說:“I can save him,你想要我救他嗎?”
微光下的男人動作頓住了,許久,才說,同時他轉身就走的動作毫不含糊。
“Why?”
諾恩被這反問驚愕住了。
難道他以為,他會為阿布拉克薩斯的死亡而狂歡嗎?
托馬斯·岡特,會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他的意圖,即使,他的靈魂是如此的完整和完美!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可以證明他對阿布的愛!
——
誰都不清楚,在那些被抛棄的歲月裡,他心裡的苦痛。
直到遇見阿布拉克薩斯,金發的小孩笑着,僅憑他肆意妄為的喜好,就讓他從一個孤兒變成一個勳貴家庭的養子。
格林德沃,他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男人,至少,在那個時間裡,他的确是這麼回事。
黑巫師使用着超越全世界認知的魔法和力量,讓他從死亡中回歸下,甚至變成另一個人。
這不是他的模樣,但确确實實,他又是他自己。
記憶絲毫不變,卻又多出了什麼。
諾恩十二歲的時候,在教堂遇見穿着牧師制服的格林德沃,那個男人散發着奇異色彩的眼睛,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猶如上帝降臨。
透過時間與空間的法則,記憶似乎蘇醒了。
他喊他,“せんせい”
他将他抱在懷裡,坐在琴凳上,堅實的胸膛貼在他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狎邪與輕浮的氣息,對這個稱呼卻欣然自得。
諾恩,生生起了顫栗和彷徨。
格林德沃一個調,一個調地,教他彈天鵝的絕音,“諾恩,但願你能懂我對愛的苦心。”
他勾起嘴角瘋狂又隐秘地笑起來。
他不懂那些音符代表着什麼,隻是管風琴空靈的樂音讓他既興奮又痛苦。
愛是什麼?
他不懂。
月光照在地上,是冷色。
教堂裡,金發的少年披着一件黑色的袍子,上面還留有一個黑巫師曾經的氣息。
他無比厭惡,但是除此之外别無選擇,他赤裸着身軀,在聖潔之地渎神堕落。
看到趨步亦至的人,眼睫毛挂着堪比寒冬的冰霜。
“那就是你的目的嗎?諾恩?你想毀掉我!你讓他接近我!”
“公平地來說,是你先毀掉我的。誰讓你占了我所有的好處。”
少年站起來,衣袍不慎滑落掉。
不管不顧,他走向諾恩,并不顧及羞恥心,彼此對視,就如同在照鏡子一樣,擁抱住他,哀求哭聲不斷,“please,求求你,那不是我的命運。”
諾恩的雙手從上到下,來回地撫摸他的肌膚,那些紅腫的紅痕,因為他的動作狎邪,而變得情色起來。
他咧開嘴角,利落地拒絕他,卻捧起他少年的臉頰,“不,dear,那是我們共同的命運,會更堕落,會更腐朽,會幸運地,你不應該記得。”
“老師他很喜歡你。”諾恩眼中積聚起風暴,有一絲贊頌,“甚至未來托馬斯也會,愛你……就等于愛着我。”
——
托馬斯滿身的血,還帶着一個死去的人。就這麼走過去,不說被抓起來,也得引發圍觀。
出了小鎮,所幸他找到了他們來時候被攔在外面的車子。
他坐在駕駛室,從後視鏡裡看見躺在後座的人。
那根魔杖,要是沒被銷毀就好了。
他死死掐住他的手,難過又無力地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混在他腦子裡,緻使他錯亂精神,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也分不清真假。
他到底在幹什麼!
他懷疑了所有的人,唯獨沒有懷疑他自己。
回家,一路上緘口不言。
到家才中午,陽光照耀下,一切都無從隐藏。
他看到老珍娜驚吓過度的表情,看到約翰大叔着急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管不顧,他隻是沉默。
上樓。放置。擦洗。
這是命運送他的生日禮物嗎?
娜娜也被劇烈的血腥味驚醒了。她從閣樓上遊下來,在卧室裡,碧色的眼睛顯示出疑惑。
她爬到青年身旁,蛇信子觸在他的臉上,是死亡的冰冷。
“娜娜……”他說,可能語調有些哽咽,喉嚨裡堵得酸累,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他離得他很遠。不想看。
娜娜盤起來,又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似的垂下腦袋,窩在床上不動。
——
深夜諾恩潛進來的時候,他眼睜睜地看着,甚至都沒有任何表情。
輕煙似的諾恩,如一陣霧。
諾恩走到床邊,屍體暫時還保持着最鮮活的狀态,除了沒有呼吸。
一隻純白的玫瑰?
“這倒有點死人的樣子,”諾恩輕快地說,轉動着,抽掉了玫瑰,速度悄然,快到又像不經心似的。
他從下到上将刺、葉子、花瓣捋下來,灑落在地。
匪夷所思的不是尖刺劃傷了他的手,而是一枝沒有經過修剪尖刺和葉片的鮮妍茂盛的花被直接放在逝者的心口處。
“你的體貼是裝出來的嗎?”
諾恩佯怒,他從手上摘下了那花枝上最堅硬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