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面重重咳了兩聲,笑道:“其實此事原不是三言兩語能道明白,隻是大可放心,我等拜托季公子的事,是行善積德哩,不然便損了我兩道行,被上官奪了這差事,發配煉獄做那苦差事。”
牛頭吭哧了半天,也道:“正是,正是,我等是為這蒼生之事。”
季商不發表意見,他最多就也信了幾個字。
馬面觑了眼季商的臉色,又清咳了一聲,擺出一副正經模樣,把事情簡要的說了一遍。
事情說來也不複雜,那個自稱豆娘的樹精不知道什麼時候生了靈智,因為樹精的本性,原本也安安分分,不理世間的紛擾,别的人妖鬼神也當是看不到她。
可就是在這個月,身為在人間拘魂的差役,牛頭馬面突然發現,他們負責的這一片丢失了許多人的魂魄,和死生簿如何也對不上号。
他們着急忙慌,翻來覆去的追查後,原來都被那樹妖攏到了自己本體之内。
“許多人都是生魂離體,若是再不讓魂魄歸位,等身體饑渴而死,便是枉死的孤魂野鬼,一朝怨氣入體,便是為禍一方的厲鬼,要害不知多少人命。”馬面一臉慈悲地歎息道,“我等原本應當盡責,不想那小小槐樹妖精根腳有些不凡,不知道有過什麼運道,天生天養卻能鎮壓陰邪鬼崇,我等靠近不得……雖看不穿公子的來曆,卻是超升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那妖精奈何不得,這才求了上來。”
“我們已經定了契。”牛頭強調道,“不是诳你來做事的。”
“那豆娘還算明事理,不是瘋癫之徒,隻是見一見是不打緊的。”
兩個鬼差算是又對他們開始沒出現的事辯解了一番。
季商對此不置可否,他又追問了一些事件的細節,最後又問有多少人與生死簿對不上,波及了這周圍多大的範圍。
“你們為什麼不上報給諸位判官,十殿閻王。”季商問完,不等兩個鬼差回話,就冷笑着道,“因為你們渎職。”
在季商笃定地說出結論的同時,智腦的分析結果也羅列在了他的眼前,和他是同一個結論。
以如今的人口規模和人與人之間的密切程度,如果真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内,就出現兩鬼差口中那麼多樁丢失魂魄的事情,早就被傳得沸沸揚揚人人自危,不至于隐隐還在看高柱的熱鬧一樣。
隻能說這種異常出現的時間要早得多,以這個時代人類普遍不長的壽命,很少會有人把一些異常聯想在一起。
可沒有陽間壽命一說的勾魂鬼卒卻也沒能察覺,除了他們渎職,季商想不出别的理由。
季商的指控一出,牛頭鼻孔噴出了一股股粗氣,馬面那張臉更顯得滑稽,卻都咬牙不肯認。
可現在又不是季商在求人,他隻站在那裡不言不語,擡頭看着高懸夜空的滿月,好像能賞月賞到天荒地老。
他向來不缺少耐心。
“唉,唉,唉。”馬頭連連歎了幾口氣,又沖着季商作揖,頹然道,“公子若還有要求,也一并提了吧。”
對于這種地頭蛇,季商最需求的當然是準确的信息和一些門路,他又沒有壓榨要挾他們的需求。
馬面對此很是松了一口氣,很果斷地掏出一個銅制的小牌給了季商,說是可以招來鬼卒相見,同時也是至陰之物,另有一些妙用。
那個銅牌入手冰涼,上面陰刻的獸像渾然天成,沒有任何雕琢痕迹。
季商收了銅牌,沖兩個鬼差點點頭,便向槐樹的方向走去。
後面兩鬼差的眉眼官司和各種小動作,被智腦忠實地在他眼前播放着,并收錄到了為這兩鬼差建立的文檔中。
交易系統雖然自身沒有裝載智能程度或誕生智慧,卻能夠為智腦提供足夠的算力和儲存空間,讓季商完全不會吝于為遇到的人物建立個人檔案。
随着接觸的次數增加,兩人的模拟模型就會越完善,能夠進行更完美的真人模拟,哪怕季商并不擅長應對這種奸猾的人,也有足夠的應對方案可以選擇。
等再次踏入山坳中,就看到豆娘正安靜地坐在一塊巨石上,月光在她身上鍍上了一層柔光,看上去比正兒八經的鬼差更顯出幾分神性。
感覺到季商的到來,靜谧的氛圍立刻被打破了,豆娘慌忙站了起來,有些忐忑地看着季商,嘴唇蠕動着,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季商再次感覺到了一種錯位感。
豆娘明明在這次事件中是占據絕對上風的,不然那兩個鬼差也不會找到他的頭上來,可看她的表現,卻像是完全相反的情況。
這就讓人有探究欲望了。
一個他能夠平等的,甚至占據主導地位去交談,去了解的非人類。
一個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