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涯看看他,再次伸手去扶,蕭蓮舟隻看着他禮貌的淺笑,卻仍避開。
他何曾如此狼狽過?就算當年仙盟内亂,他也護他無恙。因為他謝無涯曾經發誓,會永生永世護他蕭蓮舟鞋不染霜,衣不沾塵。
就算他與他有血海深仇,有隔世之恨,他也決不允許任何人髒了他的衣衫鞋襪!
“蓮舟……”謝無涯看着他,一如當年那般喚他。
蕭蓮舟迷醉的眼睛裡湧出幾分異樣的情緒,卻又很快淹沒在浪潮般的醉意當中。
“我帶你回去。”謝無涯扶住他,這次,蕭蓮舟沒再避開,隻是用一種略顯茫然的神色看着他。
謝無涯替他細心整理好衣襟,又将頭上的發冠和飄帶替他端正好,這才将人橫抱起來,從後窗離開……
他悄無聲息的将人帶回客棧,企圖用靈力替他将酒勁和藥力逼出來,奈何他修為有限,如今還做不到這些。
加之這藥力已經随酒化進他血脈之中,要想輕易逼出來幾乎沒有可能。
而且,他深知一件事,一件幾乎關乎衍天宗存亡的大事,那就是此時蕭蓮舟的經脈,絕不能強行施力。
不過蕭蓮舟躺在床上,看起來極為平靜。除了額頭上布了一層細汗,和不斷攥緊的手,幾乎看不出任何異樣。
謝無涯不厭其煩一遍遍用濕毛巾替他冷敷、擦拭手心,又輔以自身靈力替他溫養經脈,水不知換了幾盆,直到夜幕升起,床上的人才逐漸安穩。
他在床邊又坐了半晌,确定人當真熟睡,這才出來。
樓下梅雁冰、沈長甯一行從外面回來,他心裡窩了一下午的火立馬竄了起來。
“回來了?”他在樓梯口迎住幾人,梅雁冰見隻有他一人,還有些詫異:“謝師弟?”
“你們去哪了?”謝無涯立在樓梯口并沒有将路讓出來的意思,梅雁冰跟沈長甯隻能立在下面望着他。
氣氛有些怪,但誰也不知這怪異從何而來。
梅雁冰:“今日我們四處走訪了幾個遇難者的親友,問了些死者生前的事情,我們發現……”
“你師尊呢?”謝無涯打斷他。
梅雁冰有些詫異:“師尊還沒回來?怕是那邪祟的确難纏。今日我們前往鐵匠鋪時,師尊察覺邪祟氣息,便循迹去追,我和長甯……”
“在房間。”
沈長甯似乎發覺謝無涯有異,問了一句:“師尊發生何事?”
“無事。”
“謝師弟……”
“說了無事。”謝無涯并未提高聲音,可神色語氣卻叫梅雁冰一怔。
這時,趙長意帶着一臉萎靡的盛明朗進門,瞧見樓上的謝無涯,便怒道:“謝無涯,今日你幹的好事我定會秉明師尊,你休想再狡辯!”
“今日已晚,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你……”
謝無涯徑直走開,回了自己房間,梅雁冰等人雖有些奇怪,卻也拿不準到底何處奇怪,去蕭蓮舟房前回禀,屋内也無人回應,隻得作罷,各自回房休息。
房裡,盛明朗絮絮跟人抱怨了一通今日趙長意如何為難作弄于他,不知不覺呼呼大睡。謝無涯躺在床上阖眼冥神,卻是半分睡意也沒有。
到半夜,他心下不安,幹脆起身到蕭蓮舟房門前徘徊,因着梅雁冰和趙長意的房間就在兩側,他不敢弄出太大動靜。
直到恍惚聽到房裡有響動,他才輕輕将房門推開走進來。
屋子裡很黑,沒有點燈,隻有幾縷月光透過窗戶落在地上。但房間裡的檀香氣息明顯,這是他入夜離開之前點的,能凝神靜心,他想,或許對蕭蓮舟安定心神有幫助。
借着月色,他緩緩走進來,依稀瞧見床邊半伏着一個人影。
“蓮舟?”
人坐在地上,雪袍淩亂,長發披散,腦袋埋在臂彎,身子斜斜伏在榻上。
雖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隔着老遠,謝無涯就聽見紊亂粗重的氣息聲。
“蓮舟?”
謝無涯走過來,在他跟前蹲下,一股混合着檀香的酒味就湧到他鼻尖。
他不知道他此刻狀況如何,便伸手替他切脈,誰知,剛一觸碰到他的手腕,蕭蓮舟便如受驚一般将手抽開。
可人似乎已經虛脫到極緻,抽開的手像失了骨架一樣軟耷耷的垂到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