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玉回去翻遍藏書,也沒找到那枚手環上禁制。
謝無涯笑着同他說沒關系,取不了就算了,反正這些日子以來,他也習慣了。
長老們對前往妖界取靈丹一事也有了定論,這靈丹要取,卻不能大張旗鼓。
如今修真界形勢微妙,若傳出衍天宗前往妖界,不知又會有怎樣的風波。此行由青賦選定人員同去。
謝無涯說,這簡單,讓蕭珏走一趟,估計早上出發,最遲晌午也就回來了。
青賦卻說另有安排。
最後選定由青霄長老座下弟子祝無時和曲楓長老座下弟子聞越二人同往。
這祝無時是青霄最得意的弟子,修為品行幾乎可以說是無可指摘,是宗内公認的大師兄。
他本是孤兒,自小被青霄從山下帶回來教養修行。在這個人均富家公子起步的衍天宗,而且還有專在雞蛋裡挑骨頭的青霄長老的眼皮底下,他憑借自己的實力一步步成為宗門首席大弟子。
謝無涯從前聽過一些關于他的傳聞,說是如果蕭蓮舟經脈的問題不能解決,無法在修為上有新的突破,那麼就由他來接掌宗門。
傳聞真假如何不得而知,後來蕭蓮舟的經脈得以恢複,所以也不存在這個假設。
隻是這人上一世下場實慘,落得個清名不保、身首異處。
而聞越是宗内有名的“劍癡”,獨來獨往、生人勿近,隻對劍術感興趣。聽說,他現在的劍術已經快趕上他的師尊曲楓長老。
青賦能讓青霄同意把這兩人選派給他,可見也是下了功夫。
謝無涯如常打理靈圃,從早上開始,蕭蓮舟便坐在廊下發呆。
這七八日過來,蕭蓮舟每日的作息都十分規律,按往常來說,他這個時候通常都在房裡看書。但今天卻一反常态。
謝無涯一邊蹲在靈圃裡除草,一邊注意他的動靜。
小孩子偶爾鬧脾氣、使性子這都是正常的。關鍵是要看到底因為什麼。
謝無涯覺得他向來情緒穩定,自己應該能想明白,所以也就沒有上前幹擾。
但整整一天,他看起來似乎都有些悶悶不樂,直到吃過晚飯,謝無涯從廚房過來,發現他還坐在台階上發呆,這才走過來,挨着在旁邊坐下。
山裡清幽,天一黑就更顯得空山寂寂。
謝無涯陪他坐了一會兒,發現他一直望着天上,便也擡眼去看。
今夜夜色實美,淡月隐現,繁星閃爍,如墨的夜空透着悠遠深邃。
這樣的夜色,有什麼理由不高興呢?這回,連他也看不明白小人兒的心思。
“小蓮舟在看什麼?”他輕輕拐了拐他的胳膊,好奇的問他。
“看星星。”
他故作驚詫道:“哇,果然好多星星呀。”
“叔叔,”他突然轉過頭問他,“天上有這麼多星星,它們是不是就不會感到孤單?”
謝無涯愣了一下,孤單?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呢?但是看人純淨的眼神裡透露着求知的欲望,他還是耐心跟人解釋。
“當然,你看它們一到晚上就呼朋引伴,在天上眨呀眨呀,怎麼會孤單呢?”
見人沒應,謝無涯又拉了拉他的袖口:“你怎麼啦?”
想到這些日子此處就他們三人,青賦早出晚歸,不知整日醉倒在何處。而他也甚少陪着他在房中久坐,以至于從早到晚多數時候都是他獨自在房中跟書案為伴。
謝無涯心道:也難怪會問這種問題,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交朋結伴的時候,他連個玩伴也沒有,自是覺得孤單了。
“小蓮舟不開心啦?”謝無涯忽然有些不忍,他不知道蕭蓮舟的幼時究竟是如何,隻是直覺大抵也跟現如今沒什麼差别。
他深知,人的習性和心性的養成,大多跟幼時有關。他成為今天高不可攀、克己複禮的雲澤君,可想而知,必定也經過一段痛苦的過程。
那個時候,他于房中讀書練字、苦練本事,想來也會向往外面的天空,渴望友人相伴。
“蓮舟是不是很不懂事?”他又問他。臉上顯而易見的有些自責和愧疚,“叔叔每日勞作,照顧蓮舟一日三餐,我還……”
謝無涯看着他,突然想起在他過去某段艱難歲月裡,有人也說過類似的話。
【……爹爹,阿潇是不是很沒用?爹爹傷重,阿潇卻連阿苑都照看不好,還讓他生病了……阿潇沒用,爹爹,你罰我吧……】
謝無涯偏頭将浮現的記憶壓下去。
他不想回想過去,也不想為過往所絆。因為他一直都知道,他這樣的人,隻能往前看,若是往後看,便是舉步維艱。
“沒有,”他喉頭略緊,說不出的酸澀在鼻尖蔓延開,“我們阿……我們小蓮舟每日讀書、寫字,乖巧懂事,叔叔……看在眼裡,歡喜的不得了。”
“那叔叔是不是不喜歡蓮舟?”他問他。
謝無涯看着面前這張臉,心頭一噎,這個問題讓他覺得十分諷刺。
見他良久都沒開口,蕭蓮舟微微垂下眼睛,聲音也低到塵埃裡:“所以……叔叔不喜歡蓮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