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謝仙君到了。”
孟馥雅擡了擡手,步缈音便退了出去。
房中隻他二人,謝無涯并不知道這位孟掌座找他來所為何事,存着疑慮見了禮:“謝無涯見過掌座。”
孟馥雅看着他,既未讓他起身,也未開口言及其他,場面就這樣僵持着。
約摸過了小半晌,謝無涯實在拿不準此人的意圖,便又道:“不知孟掌座今日喚弟子前來,有何吩咐?”
人卻仍舊不應。謝無涯覺得甚是奇怪。孟馥雅是仙音宗第三十四代掌座,從接任宗門開始,至今已逾百年。修行雖然可以延緩容顔衰老,但歲月的風霜還是會在舉手投足以及眉目間镌刻下清晰的痕迹。
不過,這位孟掌座的确生的容貌昳麗,或許是她氣韻過于出衆,以至于忽視了她的容顔。
謝無涯覺得,容阜确實也有些眼光,此人相配蕭珏,道也郎才女貌。
想到這裡,他自嘲的勾了一下唇角。
難怪會後悔?
隻怕沒人會不後悔吧。
唇角很快舒展後,再也沒動靜。
本來,他也打算上門拜訪,沒想到孟馥雅卻先一步請他來此。他不打算先表明意圖,這種事,還是謹慎為好,于是,他便以退為進。
“孟掌座若無旁的事,弟子告退。”
果然,孟馥雅開口叫住他:“缈音說,你曾在下修界見過她身上的玉佩?”
謝無涯沒想到她竟然是問這事,想了想道:“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也許是看錯了。”
誰知,孟馥雅竟直接将一枚玉佩推給他:“那你仔細看看,可有在下修界見過?”
謝無涯一眼認出那枚玉佩上的花紋與仇楚楚那枚一模一樣,可此時卻又拿不定孟馥雅的心思,隻能含糊其辭:“似乎見過,又似乎沒見過。”
孟馥雅并未糾結,直接問道:“玉佩的主人你可還記得樣貌?”
謝無涯也想看看她的反應,試探着說道:“弟子也是無意中遇見,這玉佩主人約摸三十來歲,生的端莊秀麗,尤其喜歡木蘭,頭上喜戴一支木蘭簪子……”
孟馥雅神色變了變:“木蘭……”
謝無涯接着道:“對了,弟子無意中聽到旁人喚她名字,似乎叫程鸢……”
“程鸢!”孟馥雅一驚,徹底坐不住了,“她現在在哪?”
謝無涯納悶:“孟掌座認識她?她可是煙花之地的姑娘……”
孟馥雅震驚:“你說什麼?”
“她是吹雪樓的老闆,貌美多才,人稱三姑娘。”
孟馥雅打斷他:“她現在在哪?帶我去見她。”
“實不相瞞,這位三姑娘已經去世多年。”
這似乎又是一個晴天霹靂。
“去世?她……以鸢兒的修為,怎麼可能……”
謝無涯疑惑更甚:“鸢兒?孟掌座認識她?”
孟馥雅道:“若我猜的沒錯,你見到的玉佩主人就是我的大弟子程鸢。這玉佩花紋乃我仙音宗宗徽,世間絕無僅有,豈會相似?”
謝無涯驚訝不已:“既是孟掌座高徒,為何會?”
孟馥雅反問:“此玉乃她身份象征,她在下修界絕不會輕易示人,你怎會見過?”
謝無涯覺得事到如今,也沒必要再隐瞞,便将懷裡那塊玉佩掏出來:“實不相瞞,此玉乃是程鸢仙子相贈。”
孟馥雅接過玉佩,确定正是程鸢那塊:“贈給你?為何要贈給你?”
“弟子猜測,她是要弟子轉送給她的女兒。”
孟馥雅震驚:“女兒?她有女兒!”
謝無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可以說是她的女兒,也可以說不是她的女兒。”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無涯隻好将當年之事同她說了一遍,孟馥雅聽過,隻覺得難以置信:“你是說,她托付終身之人,是下修界前任仙盟主仇千翼?”
“……應該是。”
“而她,卻為仇千翼所殺?”
“……沒錯。”
“她臨死前把玉佩交給你?”
“……是。”
“而你将玉佩交給了仇千翼的女兒仇楚楚?”
“……是。”
孟馥雅臉色沉凝:“那為何玉佩現在在你手中?仇楚楚呢?”
“……死了。”
孟馥雅一驚:“死了?怎麼死的?”
謝無涯平靜道:“難産而死,孩子也沒了。”
“那……”
“她夫君在對抗魔宗時也已殒命……”
孟馥雅半天說不出話來。
謝無涯的疑惑卻不比她少:“敢問孟掌座,程鸢仙子為何會獨自一人留在下修界?”
孟馥雅捏着玉佩,良久都沒開口。
“這枚玉佩乃故人之物,還請沈掌座……”
孟馥雅又問:“她把玉佩交給你時,可有說别的?”
謝無涯努力回想,終于記起一星半點:“她似乎說過,這玉佩是給我的酬勞,還讓我不要跟楚楚提她的事情。”
孟馥雅看看他,接着将玉佩還給他。
“沈掌座,程鸢仙子她……”
孟馥雅面色哀凄:“終歸是我害了她。”
謝無涯越發不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孟馥雅道:“往事不必再提。”
謝無涯攥着玉佩,心底思索良久,緩緩道:“是否跟當年修真界分裂有關?”
孟馥雅意外的看向他:“你怎麼會……”
“弟子今日來見孟掌座,還有一事想聽聽孟掌座的意見。”
“何事?”
“孟掌座有一故舊,最近遇到些麻煩,想請孟掌座看在昔日情分上,襄助一二。”
孟馥雅疑惑:“故舊?”
謝無涯斟酌再三道:“他說昔日差點與孟掌座得結鴛盟……”
孟馥雅手中一顫,瞳孔大震:“你說什麼?他……他還活着?”
見此狀,謝無涯又道:“他說,時至今日,無時無刻不後悔昔日之事,隻希望孟掌座能原諒他……”
孟馥雅驚後,突然苦笑:“你說的那個人我不認識。我認識的那個人既不會後悔,也不會求我的原諒。”
謝無涯心想,莫不是要拒絕幫忙?趕忙又道:“時移世易,孟掌座焉知他就一定不會後悔?”
孟馥雅問:“他在哪?”
“孟掌座這是答應幫忙?”
“幫忙?我要将他碎屍萬段,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謝無涯:“……”
謝無涯:“敢問,他如何得罪孟掌座?”
“大婚當日棄我不顧,讓我仙音宗顔面盡失。後殺我師尊,屠我同門,這等狼心狗肺的陰險狡詐之徒,就是剁成肉醬喂狗,也是他罪有應得。”
聞言,謝無涯暗道,這蕭珏是腦子出毛病了,讓他來找一個死敵?還幫忙,不把他活撕了才怪!
他硬着頭皮道:“這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好啊,讓他來跟我解釋。”
謝無涯道:“沈掌座不妨先同我說說當年的誤會……這誤會解開了,才好碰面不是?”
孟馥雅看看他:“你是他什麼人?”
謝無涯道:“算是弟子吧。”
“弟子?那看來他很信任你,才會讓你來找我。他沒跟你細說當年的事?”
謝無涯搖頭。
孟馥雅道:“那看來,這信任也有限。他這個人,跟任何人都很難敞開心扉,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我與他自小一同長大,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謝無涯道:“一同長大?”
孟馥雅道:“你很好奇?”
謝無涯否認:“沒……”
孟馥雅道:“帶我去見他。”
“這……”
“怎麼?不信任我?他既然讓你來找我,你還有什麼不放心?”
這話讓謝無涯莫名有些不悅,但當前形勢,他又不能不妥協:“孟掌座這是要摒棄前嫌?”
“我跟他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過問。”
“……”
“帶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