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雲擁霧繞,仙氣蒸騰,粉雕玉砌的宮宇樓閣皆似天上宮阙。
他從來沒來過這地方,可卻無端熟悉的緊。
他憑着一種莫名的直覺往前走,想找個人問問路,老遠,就看見玉石橋上過來兩人。
左側那人面貌奇偉,高大威猛,走路帶風,一身黑金甲威風凜凜。
右側那人朗俊端莊,神态冷峻,明明左側之人就已經身量極高,他竟還要比左側那人高出半頭,一襲暗金紋錦袍,高貴無雙。
謝無涯本想攔住他二人打聽一下,卻發現對方根本看不見他。
兩人從他跟前走過,他便跟着他們,想瞧瞧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我說老稷,咱們這是去見小神主,你這臉拉個三尺長,咋的?有意見?有意見你直說啊,千萬别憋在心裡。大不了讓老家夥拿天雷幹一頓,完事兒!你說是吧?拿着你那定海乾坤斬就朝老家夥頭上砸,我還不信幹不服那老家夥!”
謝無涯聽見左側那人嘴裡絮叨個不停,卻一句也聽不明白。
“當然,你心裡有氣呢,我也明白。老家夥明明說許你個媳婦兒,誰知道,咕噜,天上掉下個帶把兒的,媳婦兒飛咯!”
謝無涯覺得這人真是欠兒欠兒的。
“本座的定海乾坤斬很久沒用過了,你要不要試試?”左側那人道。
“我說老稷啊!你看看你,動不動打打殺殺,怎麼可能讨得到媳婦兒?欸!你别動手啊!你動手我可生氣了!”
“無聊。”
“我是挺無聊,這以後有了小神主,可不會無聊了。”
“……”
謝無涯一路跟着他們,穿過玉石拱橋,走過碧樹瓊林,一座又一座觀雲亭星羅棋布,奇花異草應接不暇,珍禽異獸成群結隊……
他覺得這地方像個夢。
卻無端覺得親切熟悉。
他伸手去觸碰道旁的花草,指尖一觸,便是熒光點點……
他跟着他們進了一道門,眼前白光一閃,晃的他眼睛生疼,他本能般阖上眼睛,等他的視線再度清明起來,面前已經是另一副模樣。
院中參天的金色梧桐下,六個神仙般的人物或立或坐,談笑風生。雖然看不清五官,但見衣袂飄飛,風姿各異,便能想見是何等神仙姿容。
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什麼。可一開口,卻又無話可說。
他剛剛想說什麼?
他毫無印象。
隻是心跳的厲害,好像要從嘴裡蹦出來。
這時,一個身着龍鳳紋錦袍的孩子正追地上的三尾鳳凰。
謝無涯看着他,那孩子突然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謝無涯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那孩子又去追旁邊的金龍去了。
謝無涯立在院子裡,聽到他們在談話:
“我說,你們到底靠不靠譜,三百年了,小神主的名字還沒想出來,你們可真行!”
“離昊,别光埋怨我們,有本事你取一個。”
“靈澤,你還真别說,咱們六個就數你最沒文化。這神擇大考,武試第一還能排名最末,你也是夠厲害。”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去你的。要我說啊,這小神主将來是要坐鎮六界,這名字一定要夠霸氣,最好是要霸天霸地,欸!我有個好主意,要不然,就叫天~霸~,怎麼樣?”
“離昊,還得是你啊,你可真有文化。”
“過獎過獎。好歹本座當年文試也是前三。”
“藥倒司淵,打暈商翟,拿鎮天塔困人家稷辛。你要還進不了前三,那你就是腦袋有問題。”
“嘿!我說殊冥,我招你了嗎我?你有文化,萬年老二。你能你取啊。”
“你讓我給冥府的鬼差取名道還行,給小神主取,我可沒那本事。”
“瞧你那出息!司淵,你來。”
“我沒文化。”
“你!商翟?”
“老家夥難道沒取名字?”
“老家夥取的名字能用嗎?啊?還記得當初給你取的叫啥不?欻(chua)欻!聽聽,這是人名嗎?老稷,你向來比較靠譜,還是你取一個。”
“無聊。”
“無聊?這是什麼名?我覺得還是我的天霸比較好。”
“我說你無聊。”
“他就是閑的無聊,找存在感呢。天柱上鬥大的兩個字,他能沒瞧見?”
“什……什麼字?”
“名字啊。”
“沒瞧見。”
“那你現在去瞧,一來一回,也就眨眼的功夫。”
“那……既然名字有了,大不了就不叫天霸。我還有個提議,咱們再取一個乳名,顯得咱們親近嘛。我提議叫小花,賤名好養活,同意的舉手。”
“又來了……”
“……”
謝無涯看着,眼見安甯祥和,轉瞬間天崩地裂,鋪天蓋地的大火燒進來,金色梧桐在火光中轟然坍塌,鳳凰和金龍痛苦嘶鳴,在烈火中徹底化為灰燼……
他腳下的那塊土地也突然松動,身子一偏,随之跌向萬丈深淵。
身下仿佛是炙烤的岩漿,他隻覺得整個人都要被融化。
可他無力掙紮,隻能随之墜落。
突然,他的手腕被什麼緊緊抓住,他睜開眼,隻見自己正墜在崖邊,整片天空被籠罩在無盡黑暗之中,九個巨大的漩渦如惡魔之眼俯瞰六界……
而面前,抓住他的是一隻血手,渾身焦黑,血肉模糊,模樣早已不辨。
謝無涯望着他,那人一張口,口裡的血就滴落到他臉上。
他嘴唇翕合,卻發不出聲音。
但謝無涯能看出他在說什麼。
他說:“……我等無能……”
他說:“……我等無能……”
他說:“……我、等、無、能……”
“……”
眼前陡然一黑。
他感覺自己像是沉在水中,沒有窒息感,整個身子都漂浮着。
耳畔嘈雜不堪,他聽到一個凄厲的聲音劃破他的耳膜……
【!】
【……】
可他一個字也聽不清。
鋪天蓋地的睡意襲來,周圍一切都開始變得寂靜無聲……
他想,睡一覺就好了。
睡醒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