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還想動手?來啊!我刀霸天可不怕你。”刀霸天似是低眉思索了一下,突然提高聲音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這歹人還想行兇!呔!吃我一劍……哦不,一刀!”
彭城稷平氣的不輕,他見過不怕死的,但他沒見過如此不怕死的!可又不能當街發作,隻能暫時忍了:“花公子,明日午時,我在此處靜候大駕。”
“你候吧。”
“我們走!”彭城稷平拂袖而去。
見此情形,刀霸天頗為得意,絲毫沒注意到周遭衆人古怪的眼光,将刀扛到肩上看着人遠去:“原來行俠仗義這麼好玩兒。花公子,”他轉頭意氣風發的朝重矅走過來,“你沒事吧?遇到這種惡人咱們千萬不能慫,你弱他就強,你強他就弱。”
重矅不帶一絲情緒看着他。
刀霸天兩眼炯炯:“我知道你很感動,我救了你,你心裡肯定想要報恩,對不對?不用!施恩不望報,你可别有心理負擔。不過你若是肯告訴我此處有什麼好去處,感激不盡。”
重矅問他:“你在何處落腳?”
刀霸天道:“落腳?你問我住哪?我還沒找地方住,我本來打算去一個叫衍天宗的地方找我二哥的朋友,可此處如此好玩兒,我得先好好玩幾天再去。再說,我還得幫你教訓方才那個大惡人。”
“教訓?”
“是啊,你沒聽見那人說明日午時會在此處等你?我瞧着那人面相兇惡,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你明日隻管躲好,此事由我替你出面。他若敢來,我定将他打的滿地找牙,再也不敢找人麻煩。”
“……”
刀霸天大步而去,信心滿滿,甚至對明日充滿希冀。
*
一輛雙轅青篷馬車行駛在大道上,正往阜甯城方向去。
馬車内檀香袅袅,後座上的人執卷觀書,靜靜而坐。
旁側的人斜斜倚着,視線專注的盯着他臉上每一處。接着輕勾唇角,故意用腳尖去摩人的腳踝。
“這一路,你的眼睛就沒從書上離開過,這書當真有這麼好看?”
人輕輕翻過一頁,道:“打發時間足矣。”
足尖愈發向上移:“打發時間可做的事情多的是。你道是解了悶,我陪你枯坐這數日,你如何補償我?”
“你若要補償,隻管回去問你的侍妾們索要,何故要來惹我?”
人笑意淺淺,一臉的溫文爾雅,腳下卻已穿山越嶺,逼近深處:“你這醋還要吃到幾時?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有侍妾,從前不介意,如今道是時不時拿來刺我。”
蕭蓮舟故意避開他的玩鬧:“我不過實話實說,你怎會覺得是在刺你?”
單雲閣笑,似乎對他的醋意頗為受用,他伸手将人拽到跟前,環他在懷裡:“你這性子也隻有我能受得,若換作旁人,隻恐早就被煩透了。”
蕭蓮舟推開他:“你若覺得煩,不受便是。”
單雲閣仍舊一臉的笑,他看着跟前的人,視線在他身上各處徘徊遊移:“哪能啊?我求之不得。”
他突然起身過來,将人逼到角落,絞着他的頭發把玩,蕭蓮舟伸手推他,他幹脆将人禁锢在懷裡,手上也不安分起來。
半推半就間,胸中鼓噪更甚,衣袍微開,人也喘息愈重。
單雲閣注視着他的眼睛,輕咬他的唇:“你磨了我這麼多天,也該讓我嘗嘗甜頭。”
蕭蓮舟微微往後仰,拉開距離:“你别亂來,再有十幾裡地,就進城了。”
單雲閣逼近,伏在他頸側:“我不想等了……”
人被放倒,吻落下來,身下的人一偏頭,便落了空。單雲閣看着他,眼神輕佻:“許久不見,我們蓮舟這是害羞了……”
蕭蓮舟道:“馬車裡不舒服……”
單雲閣俯身吻他的臉頰:“你會舒服的,你不是一直吃醋我那些侍妾?就讓為夫好好補償你……”
“……”
雙手随即被扣住,壓在頭頂上,濕熱粘膩的吻如狂風暴雨強勢肆虐,他聽不見任何拒絕的聲音,在這種時候,他往往表現的像一頭野獸,什麼都會忘記,隻想得到最原始的快活。
……
馬行大道,車馬漸趨安穩。
單雲閣餍足的坐在一旁,看人整理衣衫,視線從他雪白的頸子和散開的如緞黑發上滑過,嘴角帶着幾分意猶未盡的笑意:“你還行嗎?”
蕭蓮舟緩緩吐出兩個字:“沒事。”
單雲閣眼底笑意明顯:“原來那樣都沒事啊。”
見他要束發,他伸手攔住,手指故意從他衣襟上劃過,蕭蓮舟忍不住蹙眉,單雲閣欣賞他的窘色,心神蕩漾,忍不住再次将人拉進懷裡,小心呵護。
低促連連,方才停息的鼓噪再次蔓延開來。
蕭蓮舟跨坐在他身上,耳鬓厮磨,單雲閣在耳畔半開玩笑道:“我那些侍妾有的,現在你也有了,好可愛……你說,你要是笨一點,醜一點,沒那麼合我心意一點,尤其在這種事上别那麼契合我,我也不會這麼念念不忘……”
蕭蓮舟道:“你也隻有在這種事上會想起我。”
單雲閣輕笑出聲:“你這可是冤枉我,這些年,我對你有求必應,你如此說,我可要傷心了。”
蕭蓮舟笑,繼而問他:“你覺不覺得我們之間更像是交易?各取所需,錢貨兩訖?”
單雲閣道:“我從前跟你說過,你若是願意跟我做一對長長久久的夫妻,我便去向靈紋老祖求一顆靈丹,将你幻化成女子,光明正大帶進天宮,可你不願,我能有什麼辦法?”
蕭蓮舟淺笑:“被你帶進天宮,不過是成為你衆多侍妾中的一個,你倒是為我好打算。”
單雲閣道:“侍妾又如何?如此,我們便能朝夕相對,不必再受分離之苦。”
蕭蓮舟面色溫和:“與女子争風吃醋,日日以淚洗面,然後在房中苦等你臨幸?如此,我與真正的女子有何區别?”
單雲閣不以為然:“如此也沒什麼不好,道省了我許多事。你應該明白,以我的身份,不可能跟一個男人有任何瓜葛,再說,我父君最是反感此種悖逆之事,天界那些老古董也都是些食古不化的,他們若知道此事,我在天宮哪裡還有立足之地?”
見他看着自己,單雲閣寵溺的笑笑:“我們蓮舟姿色過人,若是女子定然傾絕世間,我那些侍妾哪裡比得上你?”
蕭蓮舟沒應,轉而道:“我不在意名分,隻要你的心在我這裡,便足矣。”
單雲閣看着他的眼睛,他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隻覺得溫柔似水,深邃莫名。
“你想做什麼,便隻管去做,無需為我絆住腳步。隻要你得到你想要的,我也為你高興。”
這些年,蕭蓮舟很少說這種表露心意的話,但他每說一次,單雲閣沉寂已久的胸腔都會微微鼓動。
他低頭吻他:“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你有鴻鹄之志,怎敢終為雲雀?”
單雲閣沒答話,隻是微微埋首,蕭蓮舟發出悶哼,高仰着脖子迎合他,雪袍半落,長發流瀉……
良久,單雲閣擡起頭,溫柔的吮去他眼角的淚花:“知我者,蓮舟也。”
……
江海斷流,雲雨方歇,兩人交相依偎。
“娶了她吧。”蕭蓮舟癱靠在他胸前,緩聲道。
單雲閣握着他的手,若有所思。
“你不是說過,當初天君為了得到天界各族的支持,于後宮設四宮十二苑,天君昔日尚且如此,可知此事不易。葶苧公主屬意于你,于你而言,這是好事。”
單雲閣道:“天後不會樂見此事,為了避嫌,我已一再躲她。”
蕭蓮舟道:“她若鐵了心要跟你,天後隻怕也無計可施。”
“天後屬意雲逸為儲君,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但父君的心思,卻是誰也琢磨不透。”
“天君無意立大殿下為儲君?”
“父君雖一直讓雲逸掌軍,也會交托一些庶務,但并未過分顯露出要立他為儲之意,否則當初不會将三軍統率之權交給我。可若說他對我寄予厚望,道也言過其實。”
“儲君之事,慎重也無可厚非。但終究,會是你們其中一人。天君此番将天界拔擢一事交給你,道似是大有深意。”
單雲閣道:“通常這種事該由大哥來做才是,要知道,此番拔擢送往神界之人,都是各族俊才,他日必将前途無量,此番父君卻交給我,我也不甚明白他的意思……”
蕭蓮舟淡淡道:“天界我道随你去過幾次,卻不知神界是何模樣?”
單雲閣道:“你若好奇,此番便與我一道去。”
“修真界選出來的人,也要一并送去神界?”
“這恐怕不行。仙界的人何嘗不想去神界修習?到時候我讓廣珩将修真界的人安置在仙界待上一段時間,忽悠過去也就算了。他們就算去了神界,也必無多少長進,道不如将位置騰出來。你若要去,我自會幫你安排。”
蕭蓮舟道:“有勞。”
“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客氣?”
蕭蓮舟道:“神界重開,聽聞衆神已相繼歸位?”
“神界的事情我不太清楚。神界雖名義上與其他幾界并無尊卑之分,但實際上都以神主為尊,神界衆神神力高強,仙界哪能時時探聽神界的消息?”
“能為神者,想來必然超脫。我在仙界見過一位酒仙,嗜酒如命,千杯不醉,不知神界可也有酒神?”
單雲閣笑:“據我所知,酒神道是沒有,不過嗜酒的神君道有幾位,尤其是那位星闌神君,聽說他不好神界的瓊漿玉露,就喜歡人界的凡酒,說凡酒喝着才有滋味,從前常到下界買酒,為此還被神主罰過幾回。”
蕭蓮舟眸中微定:“如此雅興,想必這位星闌神君必定性情随和……”
“聽說是個随和性子,不過我沒見過。你總問他做什麼?”
“随便問問。”
單雲閣撈開簾子,眼前已能瞧見阜甯斑駁厚重的城門:“到了。”
蕭蓮舟坐起來,整理衣衫頭發。
單雲閣看着他道:“既知他們無緣神界,你也不必費心操持修真界的會武。”
“正因為知道,更得費心。”
單雲閣笑笑:“随你吧。不過有件事,還得請你幫忙。”
“你何時也如此客氣?”
“是關于葶苧。她知道我來下界,估計很快就會跟下來,她在下界隻認識你,所以她一定會去衍天宗找你,我還有些事需要處理,結束後再與你會合。以她的性子,少不了給你添麻煩,你别跟她一個小丫頭計較,敷衍過去也就算了。”
蕭蓮舟道:“你覺得我會跟她計較?”
單雲閣道:“我的蓮舟向來大度,自是不會跟她一般見識。隻是,她自小養尊處優慣了,沒見過世面,定不會乖乖聽話,若是她要下山,還得勞你派人跟着她,免得她惹麻煩。”
“是怕她惹麻煩,還是擔心她出事?”
“無論她惹麻煩還是出什麼事,最後都是我的麻煩。”
蕭蓮舟看着他,繼而一笑:“原來你早已做了決定。”
單雲閣伸手撥了撥他衣襟上的發絲,明知故問:“什麼決定?”
“你若有心瞞她,她豈會知道你在下界?你又如何笃定她會跟來?無非是你早已做了安排。想來,你來此也并非為了見我,更不是為了修真界會武之事,都是你一個由頭罷了。難為你還同我說這許多,實在費心了。”
單雲閣眉眼帶笑,拿過他手中的玉冠替他束發:“蓮舟啊,其實你我都明白,感情這種東西永遠不會成為你我的首選。既然如此,又何必多生奢望呢?”
束好頭發,他的手指輕輕摩挲他的臉頰:“我知道你明白我,也會支持我,不是嗎?”
蕭蓮舟眼角漫出體貼的笑意,單雲閣寵溺的捏了捏他的下颌,另一隻手拍了拍車窗。
馬車停在阜甯城門處。
單雲閣道:“我就送你到這裡,去吧。”
蕭蓮舟起身下了馬車。
未作停留,馬車調轉,朝相反的方向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路的盡頭。
蕭蓮舟凝望着空無一物的遠方,眉頭終于深深蹙起,鬓邊細汗如織,唇色蒼白,連身子也快支撐不住。但很快他又調整好儀态,恢複從容神色,眼底漫開無邊無際的冷沉,轉頭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