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當日,衍天宗賓客盈門,仙門百家無一缺席。先不說這麼多年還是頭一遭為這位蕭夫人舉行生辰宴,光是衍天宗的事,便沒有不到的理由。
數道焰火飛上天空炸響,在衆人頭頂綻開一朵又一朵絢麗的牡丹。
賓客談笑風生,觥籌交錯,熱鬧非凡。蕭蓮舟不時與衆人舉杯,偶爾也會為今日宴飲的主角夾菜。
東陵瑤華置身這樣的場面,感到有些恍惚。她跟喧嚣隔的太久太遠,一時竟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
席間,衆人見他夫婦二人相敬如賓,都甚是羨慕,不免打趣。
“蕭宗主和蕭夫人當年可是轟動修真界的一對金童玉女,金玉良緣真是羨煞旁人呐!”
“蕭夫人不愧是修真界第一美人,連歲月都厚待幾分。”
“看這生辰宴如此精緻,便知蕭宗主對夫人有多用心。這若叫我那夫人瞧見了,估計就沒清淨日子了。”
“……”
蕭蓮舟與衆人言笑晏晏,場面十分融洽。
說者有意,聽者有心。東陵瑤華品着手上的酒,确是她鐘愛的味道。今日席間的菜色無論用料還是搭配,也都是她一貫喜歡的口味,連她最喜歡的點心也有。
她突然想起當年他們初識,蕭蓮舟對她便是如此用心。這麼多年,他還沒有忘記她的喜好。
她心底酸澀不已,如這些人所說,她與蕭蓮舟本就是一對璧人,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本該夫妻恩愛,琴瑟和諧,可是……她想不下去後面發生的那些事情。
“怎麼?”見她神色黯然,蕭蓮舟關切的問了一句,“可是身子不舒服?陵晉,給夫人拿杯熱茶過來。”
東陵瑤華看着他為自己擔心,這麼多年堵在胸口的酸澀委屈突然都湧上來。這是她親自選中的夫君,是她真切喜歡過的男子。他們曾有過熱切的愛意,她也曾為他不顧一切。可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淚無聲滑落,是她的心在泣血。
蕭蓮舟拿手帕替她溫柔拭去,仿佛感同身受:“瑤華,怎麼了?可是今日生辰宴不合心意?”
席間衆人也都望着這一幕。
東陵瑤華搖頭:“生辰宴很好。我隻是很久沒見過這樣熱鬧的場面了。”
蕭蓮舟柔聲安慰道:“你若喜歡熱鬧,以後每年生辰我們都熱熱鬧鬧的過。”
東陵瑤華看着他的眼睛,溫柔真誠的讓她無法拒絕:“……好。”
蕭蓮舟繼續诓哄:“别哭了,宗門仙首都還看着呢。”
底下有仙首打趣道:“蕭宗主,可千萬别,當我們不存在。這天大地大,夫人最大,何況今日還是夫人的生辰宴,大家說是不是啊?”
衆人都應聲附和。
“要不說蕭宗主是咱們仙門典範?光是跟夫人如此恩愛,我們就望塵莫及。”
“是啊是啊……”
蕭蓮舟客氣道:“諸位謬贊了,瑤華能嫁于我,是我的福氣。”
人群響起一片贊歎聲,蕭蓮舟淺笑,再次與衆人舉杯,态度謙卑溫和,舉手投足,風度卓然。在一聲聲夫妻恩愛的贊美中,東陵瑤華似乎當真體味到那麼一兩分久違的夫妻情深。
酒過三巡,東陵瑤華借故起身離開。
她從大殿出來,陵晉等在外面:“夫人,今日您遠遠看一眼就好。來日方長。”
東陵瑤華含淚點頭。
*
後山林間,少年身背一柄重劍,卻不停揮動手中的木劍。因為身體承載的重量過重,他每揮動一次,都十分吃力,整張臉透着一股艱辛。但他并未懈怠,專注而又認真,确保每一劍都揮出全身力氣。
東陵瑤華立在隐蔽處看的目不轉睛,等陵晉過來提醒她該離開時,她已經淚流滿面。
“夫人,該離開了。”
“他真的是……阿……不,他是不器?”
陵晉點頭:“夫人,他是不器。”
東陵瑤華心裡生出一個小小的希望,這是她這十幾年暗無天日生涯中唯一有過的小小希望。這個希望讓她覺得好像有一絲光照了進來。
“不器,不器……”她喜極而泣,反複念着,“君子不器,真好聽,比阿厭好聽……謝謝你,陵晉。”
陵晉道:“夫人,您不用謝我,這是那位醫術高明的大夫為他取的名字。”
“治好不器手臂的大夫?他是誰?”
“他不希望我們提起他。夫人,這位大夫應該沒有惡意。”
東陵瑤華淚眼婆娑:“我知道,我知道他沒有惡意。我們都以為一生隻能潦草過活的孩子,他卻寄予了這樣的厚望。”
陵晉沒再多說其他:“夫人,我們該回去了,您不能離開太久。”
東陵瑤華依依不舍從後山離開,這一路,她止不住的流淚,又悲又喜,又哭又笑,進殿之前好不容易才收拾好情緒。可她的妝容實在花的不成樣子,她便讓陵晉先行一步,到側殿整理妝容。
她坐在梳妝台前,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這麼多年,終于有一件令她開心的事情。
她的孩子,一切都好。
她理好衣襟,起身正準備離開,卻聽見内殿傳來一陣極不和諧的聲音。
這個聲音莫名帶着幾分熟悉。她莫名恐慌起來,捏緊袖口,半信半疑靠近了幾步,内殿的聲音一點點清晰起來。
“……你這張嘴不做些别的,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