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懷疑,還未證實。”
常煦說:“其實,我覺得花公子應該與此事無關。”
陵晉看了他一眼:“怎麼說?”
“鬼章跟師傅切磋後第二天,他就去向宗主辭行離開了衍天宗。雪玉之巅有護宗結界,就算花公子修為再高,也不至于闖進結界無人察覺。我道覺得,兇手一定還藏在宗裡。”
陵晉并沒反駁他的說法,實際上,他也不認為花隐是兇手。除了因為之前一點交集,更重要的是,如常煦所說,花隐根本沒有動手的可能。但是這個人又不得不抓,就憑他假借他人身份也得抓回來嚴刑拷打,況且無論如何,查了這麼久不能一無所得,總還得給妖界一個交待。
見陵晉沒應,常煦又道:“師兄,這隻是我自己的一點看法,你不用放在心上。”
陵晉說道:“此事我們會去查明,你不必操心。”
蕭蓮舟得知最近幾日的情況也頗為憂心,單雲閣卻毫不在意:“不用擔心,慶城王也就是做做樣子,他不敢對衍天宗做什麼。”
“可你不是說妖界有意攀咬仙界?”
單雲閣笑:“他得有證據啊,難不成靠空口白牙造謠嗎?相信我,他不會動衍天宗一根毫毛,他就是想看仙界的反應,隻要仙界不搭理他,他這出戲就算是唱廢了。”
蕭蓮舟賭不起:“人死在衍天宗,無論如何,得給妖界一個交待。”
單雲閣道:“要交待還不簡單?”
“但至少得讓妖界心服口服。”
“那就要看你有多大決心了。”
“什麼意思?”
單雲閣道:“鬼章被殺一事,說複雜也複雜,但說簡單也簡單。他死在衍天宗,宗内誰最有動機殺他,想必你比我清楚。”
蕭蓮舟抿唇不語。
“你肯定也懷疑過。但是既然你選擇通緝花隐,那此事就這麼了了,不是兩全其美嗎?”
蕭蓮舟道:“不會是他。”
單雲閣笑着道:“不如你去問問你叔父,真兇或許就一清二楚。”
蕭蓮舟蹙眉:“你懷疑叔父?”
“你敢說你沒懷疑過嗎?你隻是不想承認而已。”
“叔父不會這麼做。”
“你怎麼知道不會?”
“他沒有理由這麼做。”
“儲龍和蕭冕算不算理由?”
蕭蓮舟眼神古怪的看向他,單雲閣淡淡笑着:“有些事情會讓人變得沖動盲目,也許扶華仙君也有情不自禁的時候。你怎麼拿這種眼神看我?你不會到現在還相信,這個世界上當真存在纖塵不染之人吧?”
單雲閣莫名想笑:“我知道,你叔父對你有教養之恩,再生之德,在你心裡,他就如同生父一般。否則,你也不會容忍他這麼多年,我們蓮舟向來都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說起來,我突然想起一件趣事……”
單雲閣忽然間興緻盎然,“那還是很多年前,我無意中發現……”
蕭蓮舟微微笑着,眼中卻不帶半分情緒:“你可想聽天君的逸事……”
單雲閣臉上的神情凝住,兩秒之後,他捏住對方的下颌,略帶威脅的說道:“你說一句試試。”
蕭蓮舟感覺到指骨上的力度,兩人就這樣看着對方,片刻後,蕭蓮舟道:“我哪裡知道天君的逸事?你方才要說什麼?我洗耳恭聽。”
單雲閣又笑笑,松開了他:“沒什麼。我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說,衍天宗這麼多弟子,你叔父為何獨獨要收常煦為徒?”
蕭蓮舟道:“叔父的眼光,一向都極好。他選中常煦,自然有他的道理。”
單雲閣看着他笑。
蕭蓮舟道:“叔父若真在意這個小徒弟,就不會由着你讓人找他麻煩。”
單雲閣沒有否認此事:“扶華仙君不在意,有人反道心疼了。”
“既是說儲龍和蕭冕,何必又牽扯旁人?”
“他在你眼中是不是旁人,你自己心裡清楚。”
“我隻當他是叔父的弟子。”
“有時候我真想把你的心剖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
蕭蓮舟道:“你似乎從來都不相信我心裡的人是你。”
“信你?”單雲閣覺得好笑。
蕭蓮舟看着他:“你應該試着相信。”
單雲閣抓住他的手:“你把心剖給我看看,我就信。”
蕭蓮舟摩挲着他的掌心,輕輕道:“等有一天你不再要求我證明什麼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信任。”
單雲閣擡起他的臉,挑釁似的問:“那你信我心裡有你嗎?”
蕭蓮舟正色道:“我信。”
單雲閣笑出聲:“你信?”
“我信,而且你不需要向我證明任何事。”蕭蓮舟探身輕輕在他額頭吻了一下,單雲閣感覺到一股濕漉漉的暖意從額間滲進心底。
單雲閣:“……”
蕭蓮舟探着身子從眉心一路吻到唇角,他用指腹輕輕觸摸他的眉心,衣袖拂過,袖間淺淡的檀香氣息撞到他鼻尖,帶着溫柔的馨香,格外甯靜平和。
單雲閣看着面前這張再熟悉不過的臉,莫名沉默良久。
蕭蓮舟慢慢坐回去,假裝沒有看穿他的心緒,繼續方才的話題:“其實若真找不出兇手,把儲龍和蕭冕二人交出去道也是個法子,他二人本就有嫌疑,無非是看在叔父的面上未作追究罷了。但把人交出去容易,要坐實他二人是兇手卻不易,想來,妖界那些人也不全都好打發。”
兩人對視,單雲閣拿起茶杯,不經意間移開視線。
蕭蓮舟注視着他,眼神溫柔明澈,透着幾分惑然:“雲閣,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就按你說的辦吧。”
蕭蓮舟道:“但這是下策。我以為,花隐此人更合适,你覺得呢?”
單雲閣喝了口茶:“方才你還說不會是他。怎麼?這麼快就改主意了?”
“蕭冕和儲龍跟衍天宗多少有些關系,何況我看叔父此番是一定會維護他二人,既然如此,又何必讓叔父為此事心煩?花隐則不同,他借散修之名混進衍天宗本就可疑,當日無故提議讓鬼章在衍天宗小住,又在鬼章被殺前一日突然離開,這一樁樁一件件,說他不是真兇恐也難有人信。”
單雲閣道:“你可有想過,他既不是散修,又會是什麼人?”
蕭蓮舟淡淡道:“連叔父也看不破他的幻形術,想必是個高人。”
單雲閣冷笑:“等他落到慶城王手上,你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高人。”
蕭蓮舟道:“如今通緝令一發,他已知事情敗落,若有心要躲,恐怕誰也拿他不住。”
單雲閣眉梢微挑:“是嗎?”
蕭蓮舟看向他:“你有辦法?”
“你可還記得當日神爻山出現的刺客?”蕭蓮舟看着他,聽他往下說,“我雖未與刺客交手,但看他身形,與前段時間生辰宴上刺殺之人道是有幾分相似。”
蕭蓮舟目中微驚:“程景之?你是說他們是同一個人?”
單雲閣道:“身形相似還說的過去,可他手中那柄劍也讓我覺得眼熟。若他們果真是同一人,你不覺得這個假花隐出現的實在太過巧合了嗎?”
單雲閣分析道:“神爻山試煉,他本在山中卻突然跳出來阻攔,讓刺客逃脫。此番生辰宴,程景之一死,他也借故離開衍天宗。天底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況且,你也說過,程景之與昊天宗有關聯,這假花隐不定是昊天宗舊人。”
蕭蓮舟細想之後,神色愈發凝重。
單雲閣朝他看了他一眼:“當初我便提醒你留意此人,你壓根不放在心上。如今作何想?”
蕭蓮舟道:“如今想來,的确有些奇怪。”
“你若想讓他現身,道也容易。”
蕭蓮舟看着他,已然猜出幾分:“你的意思是……”
“程景之既已吐出他在西境還有故舊,不妨讓你手底下的人走一趟,不論這假花隐是哪路妖魔鬼怪,先按住人質再說。何況,昊天宗與你有血海深仇,斬草不除根,以後你能安心?”
蕭蓮舟無端有幾分遲疑:“這隻是你的猜測,也許此人與昊天宗并無勾連,若真有,他不會丢下程景之離開……”
單雲閣冷笑:“既然無關,那他為何會出現在西境?”
蕭蓮舟詫異:“他去過西境嗎?我遣了陵晉去查程景之的底細,但……”
“但是他什麼都沒查到。因為在陵晉到達西境之前,此人就已經去過了。”
蕭蓮舟問他:“你怎麼知道……”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來源。”
“他去西境做什麼?”
“誰知道呢?也許是通風報信,也許是密謀下一次刺殺。但隻要捉了他,一切都清楚了。”
蕭蓮舟思索着:“你為何之前沒告訴我?”
單雲閣道:“你接連遭遇兩次刺殺,我總得做些什麼。本來打算給你個驚喜,不過你既然要拿他頂罪,我何不讓他這條命再發揮些餘熱?”
蕭蓮舟看看他,莫名問了一句:“你……可能看破他的幻形術?人?妖?鬼?魔?還是仙神?”
單雲閣疑惑:“你懷疑他不是人?”
“……并非沒有這個可能。”
“依據呢?你總不會無緣無故有此懷疑?”
比起假花隐,顯然,單雲閣更了解蕭蓮舟。
蕭蓮舟斟酌了一下,緩緩道:“眼睛似乎不太一樣……仙神中可有異瞳之人?”
單雲閣蓋棺定論:“看來此人非妖即魔。這麼說來,鬼章之事不定是妖界自導自演的一場好戲,若是拿住此人,看這回妖界還如何狡辯。”
蕭蓮舟有些出神,單雲閣卻躍躍欲試:“我看事不宜遲,最好立馬去西境拿人。”
蕭蓮舟嘴角微微動了動,看不出情緒,隻是突然起身說道:“我這就讓陵晉再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