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蕭珏心情激動，又難以置信。

“你說。”重矅單手環着他的腰身，聲音溫柔。

蕭珏顫巍巍問道：“你……你答應了？”

“答應什麼？”

蕭珏深呼吸：“……再給我一次機會……”

重矅沉默。

剛剛升騰起來的喜悅登時消失的無影無蹤，蕭珏一顆心在胸膛裡亂撞，黑暗中的沉默帶着一種無形的可怕，細汗從額頭冒出來，連手心也濕透了。他鼓起勇氣又問了一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你想聽實話嗎？”重矅認真的語氣讓他一顆心又提起來。

可這一刻早遲都要來臨，無論答案是什麼，他都不會放棄。他閉上眼睛，像個等待處決的囚徒，“……你說吧。”

“在說之前，我想先同你說另一件事。”

蕭珏覺得此刻，就好像落下的屠刀在半空被攔了一下，“……什麼事？”

“……”重矅似乎在想該怎麼開口，“……謝無涯并不是我曆劫用過的唯一一個身份……”

蕭珏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謝無涯會跟他産生聯系，那麼顯然，其他身份也可能會跟其他人産生關系。

他不知道他經曆過多少歲月，也不知道他用過多少身份。但他想，那個數目一定驚人。

蕭珏心口澀澀的，“……有很多嗎？”

“……很多。”重矅實話實說，“……但并不是每一個身份都會走到跟你這一步……”

“……為什麼？”

“……簡單歸結為天意吧。”

“那……”蕭珏小心翼翼的問，“走到我這一步的有幾個？”

重矅發出一聲輕笑，雖然很輕，卻能明顯聽出是非常愉悅的笑聲：“方才你不是還說你不想了解它的每一片葉子嗎？”

蕭珏急聲反駁：“……我又沒說永遠不去了解。”

重矅笑過，語氣淡淡地：“……除了蓮舟，還有一個人。”

“隻有三個？”

蕭珏難以置信的語氣讓重矅不禁問道：“你是不相信我的記憶，還是不相信我的品行？”

蕭珏急忙解釋：“……不是的，你這麼好，我以為會有很多人喜歡你，你的情史應該很豐富才對……”

他都已經做好準備要聽到一個炸天的數字。沒想到，隻有三個。而且，這仨裡還包括他。

重矅無奈的笑笑：“你錯了，沒人喜歡我，你看我在神界就知道了，門庭冷落，無人問津。”

蕭珏蹙眉：“……那是因為他們不了解你。”

重矅淡淡道：“恰恰是因為他們太了解我，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蕭珏，你暫時隻看到了這座山的陽面，你還沒接觸過他的陰面……”

蕭珏完全接受不了這個說法，信誓旦旦的跟他說：“……不管你什麼面，我都接受。你繼續說吧，關于那個人。”

“那個人……很多年前就不在了。”

蕭珏突然想起什麼，“……是那個你為他做過走馬燈的人嗎？”

重矅疑惑：“你怎麼知道？”

蕭珏一五一十的說：“……在幽冥界的時候，有一次你喝醉了……不知從哪裡拿出一盞燈開始修理……你還說，那盞燈從收集材料到制作完成，三年零八個月……”

“還說了什麼？”

“還說……你滅了他全族，他是自裁而亡……”

蕭珏感覺環在腰上的手輕輕松開了。

“如果我現在明确的跟你說這是事實，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可怕？”

蕭珏不假思索的說：“不會，我相信你這麼做一定有苦衷。”

重矅沒應。蕭珏默了半天，輕輕問他：“……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智勇雙全、才兼文武，有為一方霸主之姿。”

蕭珏頓了一下，“……那……”

“……後來，他做錯了事……”

蕭珏正在想究竟是怎樣的錯事，就聽見重矅喚了他一聲：“蕭珏，任何人在我這裡都沒有特權……”

蕭珏沒在意他這句話，更在意他話裡那一絲難以割舍的情緒，“……你後悔嗎？”

重矅沉默，從來沒有任何人問過他的感受，知道此事的人本就寥寥無幾，他們更關心的也隻是這件事解決的圓不圓滿。至于他，一個公認的斷情絕欲之人，又怎麼會有任何情緒波動呢？

蕭珏慢慢靠着他的肩頭，主動摟住他，“……也會……有一點後悔吧……”

重矅偏了一下頭，貼着他的頭發，“……我那時脾氣不太好，性子驕矜，他也是個傲氣的性格……我們總吵架，時常還會因為一些小事打起來……他不喜歡我過問他的事情，吵過幾次以後，我就再沒問過……以至于最後鑄成大錯……我才後知後覺……後悔麼？有一點吧，但其實我也明白……攔不住的……”

蕭珏的手覆上他的心口，眼角有淚痕印濕他的衣襟。雖然重矅隻是簡單幾句話，但他明白，那種無奈又無助的悔恨，就像他當年沒能阻止謝無涯自裁，沒能救下渝占亭橫死，日日夜夜在噩夢裡驚醒，無時無刻不在痛苦中煎熬掙紮。

他想，他的痛苦不會比他更少。

重矅握住他的手，放到唇邊吻了一下，“……我從來沒同任何人說過這件事，以後也不會再同任何人說起。”

蕭珏感受到一種說不出的誠摯和鄭重：“……其實過去的事情，你不告訴我，也沒關系的。”

“要說的，”重矅的下颌蹭了蹭他的額頭，一個吻深沉的落在他的頭發上，“……我是因為尊重和信任告訴你，也是為了防止有朝一日，你從其他人那裡聽到這件事……防人之心不可無，還記得我教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