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珏從噩夢中驚醒，雙目圓睜，呼吸急促，渾身緊繃，良久都不曾回過神。

記不清是第幾次做這個相同的怪夢。他的精神極度緊張，身體透支嚴重，近乎虛脫，所以喘了很久才平複。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和迷茫，隻能把自己窩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将腦袋埋進舊衣裡，使勁蜷緊身子，偎着一堆舊衣，才能給予他些許慰藉。

“轟！！！”

一道從天而降的驚雷将他的美夢徹底粉碎。雷暴疊起，鼓聲齊動，小院上空，天兵肅穆，陳列于雲層之上，俯瞰一切。蕭珏顫抖的縮進衣櫃角落，像個驚恐無助的孩子，試圖把自己完完全全藏起來，任誰也找不到。

“蕭珏，我知道你在這裡，出來！”單雲閣以仙力傳音，聲音渾厚，剛猛充沛，穿透力十足，“你屠戮同族，殺我仙族，罪大惡極，還不出來伏誅！”

驚雷直下，立時在小院周圍形成雷電包圍圈，将他困住。狂暴的仙力在其間肆虐，仿佛要将他連同這座小院撕成碎片。

就在仙力擊中小院的時候，蕭珏從衣櫃裡鑽出來，蓄起全部靈力，勉強撐出一個半圓形的結界，将小院護住。

頭頂“咔嚓”聲不斷，是瓦片碎裂的脆響，房梁不斷出現裂痕，連帶着牆壁、地闆，一條條裂紋猶如吐信的遊蛇，不斷拉長放大。門窗震動，顫抖不止。

見人不知死活，到此地步竟還負隅頑抗，單雲閣怒火中燒，令三千天兵助力，立時，衆人體内的仙力化成三千束銀光，相繼從上墜下，砸落在蕭珏所成的結界上。

“砰！”

一束銀光落下，蕭珏雙膝重重砸跪在地上，膝蓋碎裂，血從裡面滲出來。

又一束銀光砸落，蕭珏雙臂碎裂，兩臂顫如琴弦，血從袖中滲出來。

屋頂裂痕炸開，似乎整個房頂都要分裂成碎片。蕭珏咬牙，眼底紅光大盛，頂住威壓。數千道光束如流星劃過天空，裹着每一位天兵天将成千上萬年的道行落下。

“轟！！！！！！！！！！！”

小院一瞬化為灰燼，雷電結界覆蓋的地方炸出一個數米深的焦黑天坑。

蕭珏倒在灰燼中，眼底失神，口鼻冒血，奄奄一息。銀面碎裂割傷他的臉，面部都是細碎的傷口。一雙手如被烈火灼傷，焦黑扭曲，難辨原樣。

單雲閣從雲層上走出來，居高臨下，宛若在看一條瀕死的狗。

“來啊，将此人押回仙界，聽候天君發落。”

蕭珏最後的視線當中，是那片什麼都不曾留下的灰燼。

這一刻，許多記憶在他腦海裡浮現。

肆意大笑的謝無涯，暴跳如雷的謝無涯，病體支離的謝無涯，行動自如的謝無涯，溫柔似水的謝無涯……

他看見各色鮮花開滿小院，謝無涯親手編織的籬笆上鋪滿綠藤，他們坐在樹下，談論今天這頓飯該誰去洗碗……

他忽然想起，他曾在謝無涯住過的那間屋子裡，挖了個酒窖，那些年，他搜集了無數的好酒放在裡面，等他回來喝……這下，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他又忽然想起，現在的他，不愛喝酒了……

他笑，眼淚卻模糊了視線。

到底是哪一步錯了？他問自己。

好像，一開始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