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天牢。
黑暗、潮濕,空氣腐臭難聞,混雜着血腥、便溺和腐爛的味道。
悶濁的空氣讓人作嘔。
天牢深處的哀嚎沒日沒夜,獄卒隻覺得這聲音吵得人心煩。
……
這天,天牢裡走進來一位訪客。獄卒們難得殷勤的将甬道裡的燭台點上,昏暗的光線灑在這座常年不見天日的監牢裡,竟泛起陰森恐怖來。
獄卒将人引到甬道的盡頭,識趣的離開了。人隔着監門看着地上殘破不堪的重囚,向前走了兩步。
人蜷在冰冷的地闆上,白發鋪滿腥臭的地面。袍子底下露出森森白骨,手腳上沒有一絲血肉,人卻還未斷氣,可見行刑的是個行家裡手。
“叔父……”
蕭蓮舟立了許久,才輕輕喚了一聲。聲音裡沒有絲毫情緒,就如此處的地闆一樣冷硬。
地闆上的人微微動了動,長久身處黑暗讓他對光線極為敏感。
“叔父,”蕭蓮舟自顧自說道,“你馬上就可以解脫了,天君已經下旨,明日于誅仙台行刑。”
蕭珏終于适應了刺眼的光線,睜開眼睛看清面前這個人。燭火将他的身影拉扯的高大猙獰,影子落在地上,竟如幽靈一般驚悚可怖。
“……我已向天君求情,但你罪孽實在深重,縱使看在師傅他老人家的面子上,也絕無寬恕的可能。今夜,我專程來送你,你可有什麼話說?”
沉默。
地上的人阖上眼睛,一動不動,就好像已經死去。
“沒有嗎?”蕭蓮舟笑,“蓮舟道有幾句話想說。
我自幼雙親俱亡,承教于叔父跟前,直到冠禮之後,叔父才閉關蒼梧峰。叔父陪伴我的時間,多過蓮舟雙親陪伴的時間,在蓮舟心裡,早已将你視作生父。可是,叔父卻為了一個外人,抛棄了蓮舟,更可笑的是,那個外人還是蓮舟的道侶……”
蕭蓮舟的聲音緩慢平和,就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也怪我遲鈍,叔父當年将人從山下帶回來,我就該知道,那個人對叔父來說是不同的。叔父為他不惜與我反目,與自己付諸心血的衍天宗割席。”
“如此深情,實在令人動容,”蕭蓮舟看向地上的人,漫不經心的說:“我想,花隐不是開始,渝占亭也不是開始,真正的開始是餘岚霄吧。”
地上的人手指動了動。
“你們遠離玄門,隐姓埋名,在烏栖鎮上經營藥廬,行醫治病,如夫婦一般生活了整整一年。我猜,他那時候是真打算跟你過一輩子,就算你當真隻是餘家村一個村民,他也會守着你。可惜,你不懂他,錯過了這輩子能抓住他的最好的機會。此後所為種種,都是徒勞罷了。”
沉默。
“叔父,我想,其實你并沒那麼愛他,也從來都不懂什麼是愛。他死後那些年,叔父種種離經叛道之行為令我大惑不解,如今想來,竟是有幾分可笑。那就是叔父的愛嗎?那是叔父滑稽可笑、自欺欺人的表演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