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照看向遠處，海的方向很暗很黑，隻聽到海浪拍擊海岸，卻看不到一絲光亮。

良久之後，蕭珏才聽見很輕的三個字：“不知道。”

風很輕，推着海浪一波一波湧上海岸，也将雲照推回很多年前。

後來很多個時候他都在想，如果當年他沒有主動請纓督戰，也許很多事情都會不一樣。

六萬年前，神界勢微，魔界燭塵狼子野心，不斷挑起大戰，大有力壓五界之勢。

仙界人心惶惶，在與魔界大戰中，一敗再敗。幸得東海聚四海之力鼎力相助，暫時與魔界相持。東海龍族本就是金龍一族餘脈，四海皆以其馬首是瞻。在與魔界相抗中，東海聲威愈重，尤其運籌帷幄、能征善戰的東海三殿下離彥更是聲名赫赫。仙族皆聽其号令，無人不服。天君季微深感内憂外患，雲照就是此時主動請纓，以天界大殿下之名前往督戰。

當然，這并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抵達東海大營之前，他原本設想了許多個場景，打算先給對方來一場下馬威以壯聲勢。沒想到卻被當成魔界奸細五花大綁捆進營帳，顔面盡失，而這個捆他的人，就是謝霄。他自然也沒輕饒他，輕飄飄一句話，賞了他兩百軍棍。

雲照雖并非睚眦必報之人，卻也對此事耿耿于懷，自然明裡暗裡沒少給他找麻煩。

他原本以為謝霄就是個不長眼的旗牌官，後來他才知道，謝霄才是那個運籌帷幄、能征善戰之人。他讓人暗中調查他，數次企圖拉攏，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他的背景、人際關系簡單的叫人難以置信，毫無把柄可抓，自然也就無計可施。

雲照隻得铤而走險，設計除掉他，可他運氣實在不錯，每回都能逢兇化吉、死裡逃生。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魔界中人趁大營空虛之際，偷襲了駐地。大營血流成河，他的近衛無一幸免，全部被殺。雲照身受重傷，命懸一線之際，謝霄單槍匹馬趕到，帶着他殺出重圍。

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這個人，他突然就明白為何東海水君會收他一個凡人為義子，為何自負傲嬌的離彥會視他如手足。

以此事為契機，雲照再刻意示好，兩人的關系不再勢同水火，之後在戰事上的默契也讓他們接連大勝。

就在這個時候，東海水君流露出要替他指婚的意圖，而指婚對象正是東海二公主。雲照看出他對二公主無意，多次暗示，若是他不願意，可以拒絕，但謝霄卻毫無動靜。

雲照劍走偏鋒，本想設計他，毀了這樁婚事，不曾想陰差陽錯，不僅将自己套了進去，還叫他錯認成女子。雲照将計就計，假托山野之人取得他的信任，讓他拒絕了指婚。

本以為此事到此為止，沒想到謝霄卻非要與他成婚。雲照本打算用計脫身，權衡之下，覺得這個身份或許日後會大有用處，便以不想張揚為由，拒絕了婚典。之後，他們便一直以夫妻相處。

但紙是包不住火的，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謝霄發現了他的秘密。他們爆發了自相識以來最厲害的一次争吵，那也是雲照第一次向他低頭，也是唯一一次。雲照本以為就這樣結束了，沒有人會原諒一個用這種事欺騙自己的人，可謝霄妥協了，又或者說，他說服了自己，去接受自己的夫人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他們都以為一切會回到從前，但事實是，自此之後，矛盾不斷，而且愈演愈烈，初始隻是争吵，而後動手更是家常便飯。

謝霄不喜歡他以大殿下的身份來幹涉自己的事，更不喜歡他對東海指指點點。雲照接受不了身份被戳穿之後，屈居人下的落差，更無法接受謝霄在家事以外對他的忤逆，但心底更深的那根刺，是他深深的知道，謝霄不喜歡男人。

魔界與神界一戰，神界落敗，大局已定成不可逆轉之勢。

仙界打算休戰，東海水君卻擅自出兵。為仙界議和大局，雲照調走謝霄，讓離彥孤軍深入，血戰而亡。東海水君得知消息，悲傷過度，一蹶不振，沒過多久便病逝了。

謝霄悲痛欲絕，為替離彥報仇，不顧雲照反對，求娶東海二公主，接掌三軍，向魔界宣戰。

苦戰兩年，深陷重圍之際，謝霄向雲照借兵無果，卻意外得知當年謝家村被屠和離彥身死真相，因一時誤判，貿然出兵落入陷阱，緻使三軍覆滅，謝霄也于此戰中下落不明。

後來，尊神降罪，天君季微被誅，謝霄滅于神界天雷台。東海冰封萬裡，自此生靈絕迹。雲照萬念俱灰，最終自刎仙界。

半天沒聽到聲音，蕭珏轉頭去看他，見雲照雙目緊閉，似乎是睡着了。

蕭珏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就像雲照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一樣。

周圍突然有靈力波動開，盡管極其輕微，但雲照還是霍然睜眼。

蕭珏也察覺到異樣，站起來看向四周。

雲照觀察後，很快鎖定一個方向。

兩人心照不宣，同時離開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