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的色彩似乎滿足了人們對一切美好的想象。坊中男女都被這盛大的煙火吸引。
重曜放下茶杯,起身循着魔氣氣息進了後院。
此時,樓裡的姑娘小厮都忙着招呼前面的生意,後院冷冷清清。
重曜循着氣息往角落去,裡面隐約傳出撕咬、咀嚼和吞咽的聲音。他慢慢靠近,看見牆腳的柴堆後面蹲着一個黑影,正埋頭撕扯什麼。夜裡看不太清,但鼻腔卻早已聞到濃烈的血腥味。
聽到聲音,影子一滞,撂下手上的東西,一躍跳出牆外。
重曜看清角落裡的情形,樓裡某個倒黴的小厮已被掏了心髒,渾身啃噬的血肉模糊。他追出去,在城中一條僻靜的巷道裡堵住對方。
那影子披頭散發,周身黑氣,唯獨一雙眼睛翻白,脖頸布滿詭異黑紋,猶如裂冰,四肢幹癟如枯木。
眼見被攔住去路,影子如同困獸發出低吼,朝重曜撲過來,重曜擡手,一縷金光從指尖洩出将他捆住。
影子咆哮掙紮,反被金光越勒越緊,直到喘不上氣。在這個過程中,其實隻要他不掙紮不反抗,身上的束縛就會慢慢松開。但影子并沒意識到這一點,抵死頑抗,金光深深勒進他的血肉。
重曜眉頭微蹙,因為他發現面前這個影子并非妖邪,而是活生生的人。
他隔空以食指輕點此人眉心,那縷虛弱的魔氣無疑就在體内。但顯然是附魂而生,靠吸取此人的靈力和生命能量維持自身。
這樣同體共生的情形,重曜并非頭一回見到。隻是東滄城才剛剛解封,沒想到便有幽冥魔氣寄生,這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他試圖将這縷魔氣剝離,但寄主已近油盡燈枯,根本無法承受這個過程。
可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這縷魔氣十分虛弱,似乎在寄生此人之前受過重創。但幽冥魔氣本身十分霸道,為了盡快恢複,它們會不斷選擇寄主,壓根不會在同一個人體内停留太久。但顯然,面前這個人早已無法滿足需要。
重曜試圖讓他恢複意識,但此人的靈識早就被摧毀,就算将魔氣剝離,他的意識也是一片混沌。這恰恰是重曜感到奇怪的第二個地方。對于幽冥魔氣來說,這些寄主不過就是用過就扔的“血包”,有必要摧毀靈識,多此一舉嗎?
重曜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但直覺不太對勁。于是暫時壓制住此人體内的魔氣,将他帶回落腳的客棧。
城裡接連放了幾天煙花,蕭珏日日應謝閑的邀約,隻是這煙花再盛大燦爛,他也是心不在焉。
謝閑看在眼裡,心如明鏡。一直到第四天晚上,他才下了停止燃放煙花的命令。
“其實不賞煙花,這裡的景色也是極好的。”謝閑從二樓視野最好的地方看出去,近處燈火搖曳在鏡面一樣的湖泊中,遠處山巒暗影起伏,“煙花美則美矣,卻不會為任何人停留。餘兄何不看看眼前的美景?”
蕭珏順着他的視線看出去,近處亮堂堂一片,遠處黑乎乎一片,他沒瞧出美在何處。
“過兩日,我打算為小妹擇婿,餘兄若是得閑,幫我把把關如何?”
蕭珏說:“這是你的家事,你自己做主即可。”
謝閑笑笑:“的确,這本就是我這個兄長的職責。隻是餘兄有所不知,婉兒與其他姑娘不同,她從前因驚吓過度生了場大病,之後心智便一直停留在六歲,大夫說痊愈的可能性幾乎沒有。我原打算養她一輩子,可我總得為她的以後打算。都說人有旦夕禍福,萬一我有什麼不測,豈不留她孤苦一人?為她擇婿,我隻望着能給她找一個像我這般疼她、愛她、照顧她的人。挑選能人異士我還算有些心得,給人挑夫婿我是真沒經驗。”
謝閑繼續道:“能力道是其次,關鍵是心性。餘兄見多識廣,定然比我更有經驗。”
蕭珏不語,這種事自己若是有經驗,還會坐在這裡生悶氣?
但這數日屬實是他麻煩了謝閑不少,他所拜托的事情并非什麼大事,因此也就沒有拒絕,但還是聲明道:“我可以去,但不一定給你意見。”
謝閑喜道:“餘兄願意去就好。”
*
重曜原以為帶回來的這人多少會給他添些麻煩,沒想到這幾日道是格外安分。雖說意識混沌,不記前塵往事,性子卻很安靜。剛開始他很怕重曜,總是縮在角落裡用警惕防備的眼光盯着他,重曜一動,他就滿屋子亂竄。後來似乎是慢慢發現重曜壓根沒想要傷害他,他就安安靜靜蜷在角落裡睡覺。有時候重曜出門,他連頭也懶得擡一下。
養了幾日,重曜打算帶他出去走走,雖說對他體内魔氣的來曆還不太清楚,但可以先從他的身份查起。若他是東滄城人,想來城裡一定有人認識他。
重曜讓夥計打了幾桶水進來,讓他沐浴更衣。那人也沒抵觸,自己洗幹淨身子,換上幹淨衣物,亂糟糟的頭發也都打理整齊。
人瘦到脫相,兩眼無神,衣服穿在身上也撐不起來,脖子上的黑紋怎麼遮也遮不住,還是重曜用修飾的法術替他掩了。
一路上,那人亦步亦趨跟着重曜,對周圍的一切都驚懼的厲害,連路過的行人也能讓他立馬像隻被惹毛的猴子一樣跳起來。重曜用法力捆住他一雙手,免得他失手傷人。
重曜專門領着他往人多的地方去,希望有人能認出他,但不知是不是因為面相變化太大的緣故,始終沒人上前問起。
傍晚吃飯的時候,那人盯着夥計一連端上來幾個素菜後再沒動靜,也不啟筷,隻小心打量着重曜的神色,但轉頭就撲到對面桌子上,叼了條魚竄到桌子底下狼吞虎咽連骨渣吞進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