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陡然響起瘋狂的呐喊聲,兩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
隻見一隻威風凜凜的黑公雞正同一隻五彩斑斓的花公雞進行激烈互啄,人群都在瘋狂為自己下注的一方呐喊助威,裡面叫的最賣力的不是旁人,竟是甯緻遠,此刻他正緊握雙拳,死死盯着他的花将軍戰鬥。
一局結束,花公雞大勝,黑公雞血肉模糊。甯緻遠舉起他的花公雞,宛若戰勝的将軍。
“兩位餘公子,你們也在這?”與甯緻遠一道的孫承翊注意到他二人,走過來打招呼。
甯緻遠迫不及待跟人炫耀:“餘公子,你們也來了?瞧見了嗎?方才我的武威花……”感覺到來自旁側的視線,甯緻遠不禁看了看重曜,見人面色平靜,視線平和,并無不妥,又才接着說道,“我的武威花将軍厲不厲害?威不威風?”
蕭珏點頭。
甯緻遠沖人得意洋洋的說了一通,注意到他手中空空的錢袋,立馬明白過來,笑道:“這賭錢啊,可是門大學問,餘公子你這光有好彩可不行,走走走,我帶你去玩兒。”
甯緻遠自告奮勇帶人賭錢,但他賭錢本事遠遠不夠看,不過在蕭珏面前打腫臉充胖子已是足夠。在他的指點下雖然沒有一直都在赢,到底也沒有一直在輸。
跟前有蕭珏這樣一個一竅不通的人,甯緻遠恨不能拿出看家本事以赢得對方的敬佩。見重曜和孫承翊立在旁邊看着,甯緻遠招呼道:“一起玩啊!”
孫承翊說:“你自己玩吧。”
帶人耍了一圈,甯緻遠回來得意忘形的舉着半袋銀錢給孫承翊看:“怎麼樣?我這本事不賴吧?”
孫承翊無奈道:“不賴不賴,你最厲害,行了吧?”
這時,旁邊傳來口哨聲和喝彩聲。原來是兩人正在比賽搖骰子,這種踢館式的比賽通常得是真有幾分本事的人才敢來,否則便是贻笑大方,而且賭注往往是尋常數十倍,若是輸了,怕不是傾家蕩産,便要斷手斷腳了。
這種熱鬧滿足了賭徒追求刺激的心理,周圍擠的水洩不通。
甯緻遠眼尖,指着其中一個男子說道:“我認識他,他可是這天元賭坊的骰子王,賭技出神入化,從來沒人能赢過他。這誰啊?竟然敢挑戰他?怕不是找死吧。”
那“骰子王”的确本領非凡,骰盅在他手中上下翻飛,骰子在他手裡就像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搖出的點數完全随他的心意,看的周圍贊歎連連,掌聲雷動。
結果毫無懸念,以“骰子王”大勝結束。甯緻遠看的目瞪口呆,孫承翊眼底也有隐隐贊賞之意。蕭珏頭一回見識到所謂的賭技,視線一直落在台面那隻骰盅上,心想這人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見他過分安靜,重曜看向他:“在看什麼?”
“……好厲害。”
“什麼好厲害?”
蕭珏由衷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能把這件事做到極緻……”
“極緻?”重曜眼神微眯,似笑非笑。
蕭珏一臉認真的問:“你不覺得他很厲害嗎?”
重曜看看他,擡腳走過去,對“骰子王”說道:“玩兩局?”
蕭珏不明所以的跟過來,人群也再次圍攏過來。
“骰子王”一邊擦拭骰盅一邊打量他:“你想怎麼玩?”
重曜在對面坐下:“随便。”
蕭珏:“……”
甯緻遠驚的張大嘴巴:“他在幹嘛?不會嫌自己的手礙事,要撂在這吧?”
孫承翊卻說:“我看餘公子不像是魯莽之人。”
“骰子王”輕哼:“口氣道不小,你這樣的我見多了,我勸你還是去别的地兒玩。”
蕭珏對此感到疑惑,小聲問他:“怎麼突然要跟他賭錢?方才你也看到了,這人很厲害的……”
重曜看着他笑:“那夫人就好好看看,到底誰厲害。”
蕭珏:“……”
重曜往台面上扔了兩塊金錠子。
“骰子王”放下骰盅,認真起來:“出手如此闊綽,看來我是不能拒絕了。既然你要玩,那就玩最簡單的,比大小,三局兩勝,如何?”
重曜靠在椅子上,面色淡然:“無所謂。”
“上一個跟我比誰搖的點數大,那這次我們就看誰搖的點數小。請。”
小厮把一副骰盅推到重曜面前。兩人同時起盅,“骰子王”的姿勢利索流暢,起勢便赢得一片贊歎。他的手快如疾風,清脆的骰子聲在盅内響成一片,衆人的心也随之被高高吊起。
反觀重曜,他不緊不慢的将三粒骰子一粒一粒撿起來裝進骰盅,拿起來随意晃了幾下,就扣在桌面上,等待對方表演結束。
片刻後,“骰子王”以一個漂亮的收尾姿勢結束表演。他還是頭一回見到與自己對陣如此冷靜之人,不過任他是誰,在搖骰子上,沒人是他的對手。
兩人同時揭開骰盅,骰子王的骰盅下三粒骰子整整齊齊疊在一起,每一粒骰子都是點數為一的一面朝上。這無疑是最小的點數。
衆人剛要為他喝彩,就見重曜的骰盅底下也是三粒骰子疊放在一起,但它們卻隻以其中一角作為支撐,三粒骰子穩穩當當以一種雜技般的姿态呈現在衆人眼前。
“骰子王”傻眼了,衆人都傻眼了,這……這是怎麼搖出來的?他就随意撇了幾下,就……
衆人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況,感到為難起來:“這……這算幾點?”
甯緻遠驚歎的叫道:“每一面都沒有落地,當然算零點,這一局可是我餘兄赢了!餘兄霸氣!”
衆人都認可,“骰子王”也沒有異議。重曜看向蕭珏,見他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的手看,便對“骰子王”說道:“不如,增加一點難度?”
“骰子王”有些心虛,行家裡手看人,隻是幾個動作便知道對方的斤兩。就重曜方才露的這一手,他自覺苦練數年也不一定能做到。但既上賭桌,就沒有中途離場的道理,否則,以後這賭場裡哪還有他的容身之地:“你說怎麼比。”
“定點如何?随便找一個人唱出想要的點數,誰先開出來就算赢。我看這三枚骰子太少,再加三枚。如何?”
“骰子王”臉上的汗水登時就下來了。這種玩法以前從來沒有過。甯緻遠一聽這麼刺激,立馬來了勁,舉着兩隻手自告奮勇:“我來我來。”
這種玩法大家都是頭一回見,圍觀衆人也都興緻勃勃。“骰子王”騎虎難下,在衆人搖旗呐喊的捧場聲中隻能被迫答應。
骰子聲響嘩嘩一片,圍觀人群爆發出熱烈的呐喊和雷鳴般的掌聲。整個賭坊的人都圍了過來,以至于裡面的聲音太大,引得大街上的路人紛紛駐足。
無論甯緻遠報出怎樣的點數,重曜總能在最短的時間内開出相應的點數。這已經不僅僅是技法的比拼。沒有人奚落“骰子王”的落敗,但每個人都在為重曜這一手出神入化的本事驚歎。他們常年混迹于此,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幾乎是無法企及的高度。
盡管周圍的動靜幾乎快要掀翻房頂,但重曜隻是泰然坐在那裡,骰盅沒有因為衆人的贊歎和驚訝的目光而多出任何花樣,每一次都是用最簡單最迅捷的方式呈現他要的結果。
蕭珏看着他,眼裡亮晶晶的,自始至終他并沒有感覺到任何靈力波動,這說明他沒有動用一絲一毫的神力,僅僅就靠這隻修長勁瘦又漂亮的手赢過對方。他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就是當他拿起骰盅那一刻,他跟他印象裡的謝無涯幾乎毫無差别,平靜的眼底有一種躍躍欲試的張狂,似乎他往這一坐,就在告訴所有人,老子就是要赢!
重曜轉頭看着他,蕭珏被他看的耳尖微熱,明明他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蕭珏卻有一種被當衆侵略的局促。
見他不看自己,重曜起身走過來,将臉湊到他面前,很輕的說了一句:“蘭玉,我赢了。”
蕭珏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心髒狂跳。
重曜看着他,看了很久。蕭珏讀不懂他眼裡的情緒,隻知道他好像在等什麼,最後,他笑了一下,眼底恢複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