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心随即離去,況融也趕緊帶人去追。郁壘和神荼面面相觑。回到殿内,司淵正在花圃裡侍弄花草,郁壘把剛剛的事情當成趣事講給他聽,司淵聽過,問道:“可看出那人是什麼來頭?”
郁壘沉默,神荼回答道:“君上,此事的确古怪,那人雖然修為普通,但我和郁壘都看不出他的真容。更奇怪的是,他跟鏡心好像并不認識。”
“不認識會替他說話?碎華台的人何時這般大仁大愛了?”
郁壘說:“那我去把他抓來,好好審問一番,準保讓他把該吐的都吐了。”
神荼看了他一眼:“鏡心今日此舉不定就是稷辛上神授意,我們把人抓來,不是明擺着跟碎華台作對嗎?”
司淵道:“稷辛若是要帶人到神界,何需如此麻煩?”
神荼也表示不解:“君上此話有理。但鏡心素來恭謹,此次竟會為一個不相幹的人出頭,實在不像他。”
司淵說:“稷辛跟前的人難得出一回差錯,他又最是護短,這回有好戲看了。”
*
蘭台銀阙。
塗黎院所中的木樨開的極盛,雖說是神力幻化,卻也不失為一處精心打造的美景。
稷辛來找他下棋,兩人對坐在木樨樹下,面前置了張長方的茶案,既可烹茶,又能弈棋。
稷辛不愛下棋,不過是随意落子打發時間。塗黎棋藝高超,便要仔細算着每一步,以便兩人都能從中得到樂趣。
他也不好烹茶品茗,塗黎不管備了再好的茶,喝在他嘴裡也是一個味道。
自從修羅一事過後,稷辛在神界愈發低調。從前他還會指點溟侓政事,那之後,便是再也不沾手了,跟魔界舊人幾乎也斷絕了來往。
塗黎看在眼裡,勸他不必矯枉過正。稷辛聽着,卻從不上心。
最近,修羅之事在神界議論再起,他心事重重,也在塗黎意料之中。
“關于羅刹之地的歸屬一事,你怎麼看?”塗黎有意提起這個話題。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決問題,“上次玄天殿議事,衆神的态度已經明了,大部分人都支持劃歸神域。”
稷辛說:“此事神主自有論斷。”
塗黎提醒他:“神主的意見還不清楚麼?大部分神君代表的不正是神主的意見?”
稷辛随意按下一子:“劃歸神域也沒什麼不好……”
“你真這麼想?”塗黎輕啜了口茶。
稷辛無意識的轉着手上的白玉扳指:“至少比起現如今祟氣彌漫要好得多。”
“那是修羅族生息之地,一旦成為仙神福地,便意味着重新劃定歸屬。日後,若你想要重回故地,未經他人允準,怕是連門都進不去。”
稷辛沉默。
“我并不是要慫恿你做什麼,隻是希望你想明白,這件事一旦定論,羅刹之地将與你再無關系。”
稷辛目中凝重,思緒萬千。
塗黎歎息道:“我知道你的難處,如今你身份敏感,盡管有尊神護着你,但人心複雜,豈是一句話就能消弭隔閡?你的身份已經公之于衆,從此以後,所有人的眼睛都會盯着你。”
稷辛捏緊扳指:“尊上為我打算周全,是我辜負了他一番苦心,如今這個局面,是我自作自受。”
“你無須自責。無論誰站在你當初的角度,都很難抉擇。尊神對你雖有教養之恩,到底你跟燭塵還有血脈之情。這世上很多事情并無對錯,無非是立場不同。如果你當年并未跟随尊神,而是留在燭塵身側,昔日大戰,或許你會成為修羅族最厲害的戰将。”
“我并不認可他的做法,就算留在修羅族,我也不會為他而戰。”
塗黎喝了口茶,淡淡道:“也許吧。修羅族存世十數萬載,一朝輝煌,一夕覆滅,如今隻剩你這一脈,也真是令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