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六目相對,一時間,都沒說話。
衛東陽是震驚恍惚于徐婉的樣子,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随在他身側的嚴子林,卻是冷汗涔涔的暗自戒備和恐懼。
……追魂刀,竟然是追魂刀!……徐姑娘,居然是徐英的女兒!
……徐英啊,魏梁立國以來,第一個因造反在午門前被五馬分屍的反王,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在做夢?!
看着徐婉手間的兵刃,嚴子林手心止不住的冒出冷汗,下意識的伸過手去拉住衛東陽,示意要衛東陽和他往後退,這時,徐婉身後屍堆中的地下,卻兀地竄起兩道黑影,如離弦之箭,一前一後,直射向徐婉!
“小心!”
不等衛東陽驚呼出聲,早聞得破空之聲的徐婉已先回頭,右腳順勢往後退了半步的同時,舉刀對着飛來的第一道黑影,攔中當空直斬而下。
咻!
刀刃破空之聲先響起,随即嘶啦聲輕響,黑黝的長刀,直接将黑影從中一分為二,剖成了兩半。
溫熱的血,似天女散花般爆開,看得人直打從心底,生出巨大的恐懼,比起看到滿地的屍體,直面如此慘烈的殺人方式,顯然沖擊更大更直觀,但此招過後,徐婉招式已老,再要變招已是不及,眼見第二個黑影的襲擊又到,徐婉悍然轉身,身子就勢側向前,送出一步,避開後背要害同時,将手中的刀反手貼腰往後送出,刺向身後,如此招數,雖應變絕倫,卻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不要!”
在徐婉斬下第一道黑影後,便看出危險的衛東陽大吼,胸膛裡泛起股恐懼之極的憤怒,激憤之下,衛東陽想也沒想,趕在徐婉回身前,下意識的便條件反射般的勾起腳邊的一杆長槍,擡手便使出了練了無數遍的紫氣東來,沖上前,終是趕在第二道黑影,手中的刀刃刺到徐婉的背上前,率先将長□□入了黑影的胸膛。
他義憤之下,出手如電的同時用力太猛,長□□入歹匪的胸膛後,繼續往前,直透至沒柄,滾燙的鮮血,從黑影的胸膛流出來,沿着槍柄,瞬間染透了他半截手臂。
“世子爺!!!”
反應慢了半拍的嚴子林,看來吓得肝膽俱裂,一時顧不得害怕,隻白着臉飛奔上前,就要去拉衛東陽的手,察看衛東陽可有受傷,視線卻不敢多看向徐婉一下,隻想到剛剛徐婉臨敵時,将黑影一劈兩半的狠辣,和同歸于盡的打法,本能的隻覺得莫名恐懼。
至是衛東陽,第一次親手殺人,激勇過後,本能的身體反應湧現,隻叫他心口怦怦直跳,四肢手腳發軟,這自是正常人都有的反應,可在心跳如鼓、四肢泛軟之外,身體最深處,卻另微微蒸騰着一股無法用言語言說的,難以用言語描述的愉悅恐懼感。
那種愉悅恐懼感,仿佛是亘古洪荒之世,燧人氏第一次點燃了星火,蒼颉第一次書寫出了文字。
握着槍柄的五指間,尚流着粘膩的鮮血,不合時宜的電光火石間,衛東陽在嚴子林緊張恐懼的眼神下,卻莫名刹那頓悟,自己半年來,在徐婉督促下的勤奮練武,究竟讓自己擁有了一種什麼樣的力量——那是奔騰的,暴虐的,能輕易撐控他人命運,決定他人生死的……權力!
一種從沒有過的愉悅恐懼,充盈胸間,身體不自覺的發出輕顫,衛東陽握緊槍柄,将長槍從死透了的黑影屍體上抽出,避開嚴子林伸來要給他察看傷勢的手,隻轉頭,目光怔怔的看向徐婉。
一片血色中,無數影像畫面,如白駒過隙,浮光掠影而過,最後,所有的畫面散去,隻留下曾經在懸崖底山洞中火堆前,徐婉沾着血靠在山洞石壁上睡着了的側顔,那側顔,在火光的映照下,既神秘溫暖得蠱惑人心,又似天上的懸月,冷得讓人打心裡生出想顫栗膜拜的寒意。
衛東陽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命運的鐘聲,他看着徐婉,覺得自己似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沉默良久後,真正說出口的卻隻有四個字:
“你,沒事吧?”
衛東陽問,他問得輕聲,和着滿地斷臂殘肢的背景,又顯得怪異,直吓得邊上的嚴子林,差點扔開他的手。
徐婉神情冰冷,給人的感覺,大異于往常,對着衛東陽的目光,她捏着刀的五指一緊,邊上的嚴子林猛然一下感覺到股涼嗖嗖的殺意,但下一秒,徐婉捏緊的手松開,那種感覺又消失了。
“……你們,怎麼來了!”
說完,徐婉不待衛東陽回答,便隻轉過頭,看了嚴子林一眼,随即又看向遍地的屍體,目光巡尋了一遍後,擡腳直朝着視線盡頭,一具俯趴着的粉色身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