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陽和嚴子林見狀，忙也擡起腳，跟着徐婉走了過去。

三人前後腳走上進前，便見俯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粉色身體抽動了下，衛東陽霎時隻認出，地上的人原來竟是秦仙兒。

但見秦仙兒垢面飛蓬，衣衫淩亂，身上一身被淩虐的痕迹，右片衣袖殘破血污，右手原本該是手掌存在的地方齊腕而沒，頓時明白過來，送去候府方匣裡的斷掌，來自何處。

衛東陽臉上閃過絲不忍，擰眉看着徐婉飛速蹲下身，将秦仙兒從地上扶起來，抱着進懷裡，跟着從懷裡，飛速摸出來顆丸藥，喂進秦仙兒嘴裡。

藥丸想來是保心丸護心丹一類的東西，秦仙兒才吃下去，眨眼，便悠悠睜開了眼，徐婉冰冷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表情，隻身形一動，便要抱着秦仙兒起身，秦仙兒卻隻搖了搖頭，用僅剩的滿是傷痕的左手，抓住徐婉的袖子，氣若遊絲問：

“……那些人說，你是，你是……徐恩公的女兒，是不是真的……”

此言一出，尚飄着血氣的喧嚣山谷，霎時，鳥靜風停，衛東陽立在徐婉身後，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變化，一旁邊上的嚴子林，整個人卻似一張弓，悄然戒備的緊繃了背脊。

寂靜中，仿佛過了一萬年那麼久，徐婉對着秦仙兒快渙散的雙瞳，點了點頭。

刹那間，像飄浮萬年的星星，塵埃落定，秦仙兒渙散的雙眸，爆發出灼人的無比歡欣，慘白的臉上，浮出驕傲的笑來，看着徐婉，似得到了世間最大的圓滿：

“怪不得，我當初一見到你，就莫名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可惜，我沒能幫上什麼忙……到拖累了你……”

徐婉搖頭，秦仙兒卻隻視而不見，她仿佛隻又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到處都是洪水，到處都是死人，官兵們拿着長刀長槍，把所有的路都圍了起來，不許她們逃難遷徙，爹和娘死了，姐姐和哥哥也被人吃了，隻剩她，而她也快死了，捉了她的一家人正在磨刀……

她太餓了，躺在地上，沒有掙紮的力氣，隻看着刀刃在磨刀石上，滑來滑去，知道她很快就可以去跟爹娘和姐姐哥哥們團聚了，然而，就在磨好的刀刃落在她的頸項前，那道蓋世身影，從天而降。

“……你爹，是蓋世英雄，他救了我們好多人……帶着我們，走了好遠的路……我還給他，補，補過衣服……你知道不知道啊……”

徐婉點頭，她當然知道，早在通州淺香閣時，就知道了，秦仙兒從不遮掩自己的來處，浔陽災民，反王侍婢，她從不以此為恥，隻以為傲……可惜，一切早都風流雲散了……

舊日的浮光掠去，秦仙兒嘴角含着笑意回到現實，用最後的力氣，拽了拽的徐婉的衣袖，吃力的支起脖子，把唇貼到徐婉耳邊，輕聲耳語：

“……乖乖，把他們兩個一起殺了，他們知道了你的身份，不要放走他們……你自己，要…好好的…你答應我……”

“嗯，我答應你。”

徐婉點頭，秦仙兒攥着她衣袖的手力道一松，随即墜落，笑着仰頭，咽了氣。

徐婉閉了下眼，放下秦仙兒，提刀起身，嚴子林見狀，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手搭到腰間的劍柄上，衛東陽卻隻站在原地沒動。

徐婉隻似沒瞧嚴子林防備的姿态，提刀環視四周，看着山谷入口處，隐隐出現了的易明等其餘侍衛的身影，隻淡淡朝衛東陽道：

“……世子爺，您真的不應該來，您如果不來，一切都簡單很多……”

“……怎麼簡單，直接殺光所有人，毀屍滅迹個幹幹淨淨嗎？這裡是京師，可不是北境寒江關……”

……是啊，這裡是京師！

徐婉點頭，看着衛東陽，扔下手上的追魂刀，緩緩舉起雙手：“……那世子爺就綁我去見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