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姜同雲在成安堂門口下了馬車,對迎來的夥計問道:“我來取藥,張大夫這會兒可在?”
“在的在的。”來招呼的恰好是前兩日那個夥計。他熱情地把姜同雲迎入醫館内:“您的藥都已經包好了。”
家裡老爺子上了年紀,總有些小病小痛。所以這兩年來,姜同雲隔幾日就要到成安堂取外祖父定期服用的滋補藥劑。
來得多了,她對成安堂自然也熟門熟路。等查看過藥包、簽字付錢後,她又和長期給許敬銘看診的張大夫商量了時間,約好過幾日上門替老爺子扶脈調方子。
辦完這些事,姜同雲想起那天自己送來的溺水者,便又問了一句。
夥計一拍大腿:“您送來的那位公子啊,他昨天就被家裡人接走啦。”
姜同雲有些訝異:“走了?他身體已經無恙了?”
說起這位公子,夥計也是滿腦袋疑問:“這可難說。聽大夫們說,他脈象虛弱,恐壽數不長。可落了水以後卻好得極快,也沒患上風寒之類的病症,跟那些身子骨不好的病患一點也不一樣。”
聽到這裡,姜同雲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是不是診錯脈象了?”
“應該不是。醫館裡的幾位老大夫都輪流去給那位公子診過脈,總不能他們全都診錯了吧。”
說着,夥計已經将她引到櫃台:“那位公子把自己的診費都付清了,走前還特意叮囑,讓我們把姜姑娘墊付的銀子還給您。”
姜同雲回憶起當日救起那人時,對方那身質地講究的衣料。又想到方才夥計說他是被家裡人接走的,便覺不必再為那人憂心,于是示意同行的木樨拿回銀子。
五兩的散碎銀子被裝在一隻素色布包裡,木樨接過來簡單掃了一眼,把布包收入袖中。
離開成安堂後,見時辰還早,姜同雲便讓柳四娘駕車往東市去。
老爺子今日中午出門赴宴去了,她不用特意趕回去吃飯,就打算去自家鋪子裡看一看。
因老爺子實在不通俗務,所以許老太太去世前就将家中幾間店鋪全數托付給了外孫女打理。按照老太太的意思,這些鋪子都是給姜同雲預備的嫁妝。至于許敬銘,姜同雲管他衣食住行即可,不用多留銀錢給他,省得全叫他散出去了。
老爺子對妻子的決定也非常贊成,于是這些店鋪就全都歸了姜同雲所有。
柳四娘駕着車,很快就到了東市的糧米鋪子前。
見是姜同雲來,掌櫃的連忙将她迎進後頭雅間。
負責米鋪生意的掌櫃已經在許家鋪子裡做了二十多年,對糧米這行的生意非常熟悉。
姜同雲翻看過賬本,又問了幾個問題,掌櫃的一一作答。
“去歲年景好,江南一帶的農田都是大豐收。加上邊疆安定未起戰亂,今年的糧價較之以往更低一些。”
聞言,姜同雲提醒道:“我記得咱家鋪子有規矩的,遇上豐年也不能過分壓價。”
這是許老爺子提出來的,為了防止谷賤傷農。
掌櫃的點頭道:“姑娘放心,這我都記得。去歲至今,我們收糧的價格都是比同行高上半成左右的。”
姜同雲合上賬本,正準備起身辭别,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了問話聲。
“這位小哥,我打聽一下,這兒的牙行怎麼走。”
站在門口的夥計也挺熱心:“大哥這是想去找份工做?去牙行人口混雜,您怎麼還牽着這麼小的閨女一塊去呢。”
男人苦笑起來:“不是我要找工,我是想給我這女兒找個去處。”
聽到這裡,姜同雲轉頭看向掌櫃的。後者會意,立刻起身往前面去了。
姜同雲示意木樨撩起遮蔽的珠簾,湊到門口向外看去。
掌櫃的一出雅間,就徑直迎向門口的男人。
男人看見掌櫃的出來,猜到他是這家鋪子的管事之人,局促地往後退了退:“我不打擾您做生意……”
掌櫃的連忙叫住他,笑着說道:“這位兄弟誤會了。”
他垂頭看向被男人牽着的瘦弱小姑娘,立刻聯想起家中幼女,語氣便又軟了幾分:“這牙行的學問可多了。趕巧這會兒沒有客人,你不如進來坐會,我同你仔細說說。”
見男人有所意動,掌櫃的又添了一句:“你瞧你閨女,嘴唇都裂開了。進來喝杯水歇會兒也好。”
男人看了眼縮在自己身後的閨女,最後還是點了頭,縮手縮腳地跟着掌櫃的進了鋪子。
掌櫃的安排這對父女在屏風後的小隔間坐下,又叫夥計上了茶水點心。
這處小隔間看不到裡頭的雅間,但從姜同雲的位置看出去,小隔間那裡幾乎算是一覽無餘。于是她便讓木樨放下珠簾,以免男人注意到裡面還有人在。
掌櫃的給男人和小姑娘倒了茶水:“兄弟是從哪來的?”
男人回答道:“我是從西邊的杏林村來的。”
掌櫃的想了一會,才勉強想起是有這麼一個地方:“我記得杏林村挺遠的。你們是坐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