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濃郁,風雪交加。鳳府歡心苑雪瓦之上,矗立着一位月白錦服的男子,大片淡藍色鳳尾花在白衣中若隐若現。他身姿修長如畫,周身透着不染塵埃的仙氣。墨發直垂,北冥寒冰鑄造的冰冠束着一半的的發。細長的黑眸泛着幽暗的光,那雙眼,好似可以望穿前世今生。
他似深海底的冰,又冷又淡漠。隻有睿智的延綿水知道,這樣的一位男子,卻愛了一個人萬年。
他就是百姓口中不被祝福的神——北冥神尊,鲲鵬。
傳說,北冥幽底有顆萬年寒冰。那顆冰,系北冥之心,為三界至寒,受天地萬年孕育,所幻化北冥之神——鲲鵬。他總是穿着月白鳳尾袍,渾身透着幽藍的寒氣。他神秘莫測,陰冷寡淡是天界對他的評價。可就這樣一個與天地同壽的孤寡神仙,卻對一人有着凡塵玲珑心。他這悠久綿長的一生,隻對她,有着熾熱的溫度。而所有的一切,從始至終,甚至很久很久以前,都是他一人編織的相遇和夢境。
夜光中,那灘濃的化不開的情絲從未挪開過挂着鲲鵬燈籠的廂房。他嘴角帶着淡笑,袖口下的手發出湛藍的光直沖那廂房。寝室内,本隻剩下零星火的炭爐,瞬間被幽幽藍火包裹着。帷幔下,熟睡的小人兒咂咂嘴,翻個身,不老實的踢掀了棉被。棉被似是有自己思想般,一整晚,都照顧着不安分的粉頰小姑娘。
次日,天蒙蒙亮。鳳歡歡伸着大大的懶腰,揉了揉惺忪的眼,呆怔的坐了一會兒。昨晚睡得太好了,暖暖的。
不多時,便喚來翡翠洗漱。
“翡翠,今日好像是集期吧?”
“是的,小姐。今年最後一個集期。”剛說完,正給鳳歡歡梳妝的翡翠,手一頓,佯裝怒意:“小姐,你又要出去?昨日的話都忘了?”
鳳歡歡坐在梳妝台中,銅鏡裡,眼角向外暈開的胭脂似文心蘭的瓣,她心中歡喜:“循以梅粉點绛唇,突出了眼睛,倒是般配。”
翡翠輕抿着嘴,小臉仰的老高:“那是,奴婢可是大公子親手訓練的,配色三十二圖牢記于心。”
鳳歡歡奸笑道:“就是就是,連哥哥都誇翡翠有配色天分,假以時日,定爐火純青,屆時鳳府出銀兩,在集市上開家梳妝坊,給你做嫁妝。”
“小姐,翡翠才不嫁呢,小姐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翡翠小臉一紅,完全沒注意鳳歡歡正垂着頭竊喜偷笑。從小到大,翡翠還是還是這麼容易被帶歪。不多時,裝扮完成,主仆二人便去前廳用膳。
哥哥不在後,鳳府大多按照她的晨起時間備着早膳。偌大的八仙桌中,總是她一人。不知從何時起,爹爹下朝的時間越來越晚,有時甚至月下歸來。
翡翠看着小姐單手拖着頭,拿着筷子搗攪瓷碗中的雞絲粥,都快攪和成糊糊了。每每小姐晨起不咽食,定是又想大公子和老爺了。她絞盡腦汁,眼睛忽一亮,“小姐,我們去趕集期吧?聽說今年最後的集期官兵都封街呢。将城中的中心圍成方形空間,變成了四方街。東市賣春餅,西市賣甜圃,品種多樣,任君挑選。”
對啊,集期比集市規模更大,鄰國番邦的小販都來慶照湊湊熱鬧。光是那攤位都有上萬規模。據說,隻要你有慧眼,說不定能淘到玉皇大帝的玉扳指和孫悟空的虎皮裙。
忽然,她摩拳擦掌地興奮起來,“翡翠,我們走,看看番邦有沒有出些新玩意兒。”
冬日的暖陽自層層薄雲灑落大地,鳳歡歡手中抱着藍色綢緞裹着的銀捧爐,蹦蹦跳跳地出現在人群湧動之中。
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各有千秋,從绫羅綢緞到柴米油鹽,從金銀異寶到奇珍易服。古書,典籍,書畫,還有波斯的琉璃,西域的絲綢及牛羊皮等等。目之所及,眼花缭亂。
到處敲鑼打鼓的吆喝聲,上萬之多的攤位,一眼望不到頭。鳳歡歡墊着腳,仰着頭,撥開人群,極目遠眺。
“翡翠,你看!”
翡翠順着小姐的方向墊腳看去,竟是西域的孔雀。主仆二人穿過人群,擠到了最前方。兩隻絢爛的孔雀站在高台之上,孤傲,華麗。尤其是五彩斑斓的尾羽,在百姓的起哄聲中,忽抖了幾下,竟開出千多藍羽花海,讓人心生敬畏。
“孔雀開屏啦!”
“又是幸運的一年!”
“保佑我兒來年生個大胖小啊!”
百姓激動不已,高昂的喊叫着,雙手合十地祈福着。暖陽的映射下,它昂首挺胸,步履從容,藍色尾羽泛着金黃的光,宛如孔雀之神下凡,福耀人間。
鳳歡歡眼尖,一眼便看到旁邊西域裝扮的東家,他身材高大,頭裹着彩布,身穿牛皮大襖,雖滿臉的絡腮胡,可那雙劍眉之下的大眼,透着股清澈。應是年歲不大,甚好溝通。
于是,鳳歡歡拽着翡翠,走到了一旁:“東家,你賣不賣尾羽?”
東家明顯一愣,很快便單手放于胸前,“姑娘好,您需要多少?”
“我想做個彩扇。”說完,她還特意比劃了下,“大概,跟我一樣寬度就行了。”
東家笑了笑,答應的很爽快,“可以的,明日便能給姑娘趕制出來。”
“那行,你給我送到尚書府,管家自會結錢于你。”
“謝謝姑娘捧場,在下名為星衍,屆時勞煩姑娘知會管家一聲。”
鳳歡歡應聲點頭,便拽着翡翠到了别處溜達。這種大型的集期日,到處都是噼裡啪啦的炮仗聲,二人堵着耳朵,一口氣跑到了人煙略少的地方喘口氣。還沒幾息功夫,便聽到了策馬踏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