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辭早就注意到了坐在對面手撐着下巴的小姑娘心不在焉。他也暗地自責,剛剛他着實吓了一大跳,施法沒掌握力度。眼下,怕是被她發現了。此時,這小姑娘滿腦子指不定在上演什麼鬼怪之說,他思量許久,還是決定探問:“鳳大小姐?”
磁沉的聲線果然有用,将鳳歡歡紛飛的思緒瞬時扯了回來。她打了個激靈,看向對面的面如冥水之冰的公子,挺鼻薄唇,宛如神仙下凡之顔。意識到自己又呆愣了,她很快回神,讪笑着:“寒公子此等容貌,又是新科狀元,獨得聖上慧眼,怕是許多媒婆踏破了寒府的門檻吧?”
這話,明顯是試探。她雖疑神剛剛的咄咄怪事,但她可沒忘自始至終的目的。她期待的小眼神像是蜜蜂見了向日葵,毫不掩飾。
寒風辭耳尖都紅了,他怎的不知她的言下之意,于是,他輕咳幾聲:“寒府從不見閑雜人。”
鳳歡歡瞬間了然,那就是有媒婆上門,可是他都拒絕了。這下她心裡可樂壞了:她如今豈不是捷足先登?
她眉眼笑的彎彎,搖頭晃腦的,心遂似被抹了蜜,膩甜。一旁布菜的翡翠恨不得馬上拉着小姐回府,實在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寒公子被小姐看的面紅耳赤的,視線都不知往哪安放。于是,翡翠将小二剛呈上來的荷花酥往雕花食碟上一放,隔在二人中間:“小姐,你最愛吃的,掌櫃的說這是剛出爐的,外酥内軟。”
鳳歡歡拿着荷花酥一口一口吃的香甜,活脫個小松鼠,“真好吃!果然是饕餮閣。”
“我要吃那個荷葉包珍珠米團。”
“還有那個四喜丸子。”
“蘿蔔茯苓糕。”
“………”
一頓晚膳下來,布菜的任務不知何時就到了他的手上。他提着筷子,鳳歡歡也沒客氣,支配的不亦樂乎,把所有的繁文缛節完全抛之腦後,小臉吃的紅撲撲的。
不知不覺,已是戌時。滿地殘雪化為水,月光将地面映的星星閃閃。寒風吹過她額間的碎發,調皮地張着嘴吹着哈氣。
“雨水融化了,睡覺不用再蓋着幾層棉被子了。”
寒風辭低笑着:“嗯,定是。”
如是你所求,我都會如所願,隻為尋笑顔一現。
鳳府門口,鳳歡歡一步三頭地揮着手,若不是翡翠一直拉着,她怕是幾個時辰都踏不進府邸大門。
随着府門漸漸關閉,剛剛還依依不舍的人如撒歡兒的猴兒,疾速如風,腳底生煙,
“小姐,你慢點跑。”翡翠真是腦袋有兩個大,不停地在後面追趕着:“小姐,小心路滑。”
月光映着青磚泛着幽光,将夜幕的照微微亮。倒是方便了正疾速小跑的鳳歡歡,身後的烏發随着步伐一蕩一蕩的,下身的百疊棉裙前後浮動着。她從府邸大院兒穿過雲紋拱牆,從東苑再到避暑涼亭,橫穿荷花池子的榫卯橋梁到南邊兒的福心堂。此時,她望着那扇镂空菱紋楠木門,氣喘籲籲。
金絲線繡的荷花門簾被肅風吹得簌簌作響,鳳歡歡眼角泛出閃閃晶光。那是母親最喜歡的荷花。
輕輕推開門,一股奇楠沉香的蜜甜香氣撲鼻而來。供台上,一簇簇長明燈火宛如星辰舞動,那份安甯油心而生。鳳歡歡緩緩地往前走上幾步,‘撲通’一聲,跪倒了粉色荷花拜墊上,“母親,歡兒來看你了。”
暖黃色的牆上,挂着一幅藍色綢緞裱邊的五尺畫像。畫中的女人溫婉恬靜,梳着牡丹頭,每一個波浪發包的寶石朱钗都出自一個叫鳳年祥的男人親手制成。綿長細眉如波浪劃碧水,杏仁眼如月光柔潤,嘴角微微上揚,高雅淡然。盡管從小到大看了無數遍,鳳歡歡依舊看不夠,那是她的娘,将軍府嫡女琅青瓷。
“娘,女兒有個秘密同你分享。”
她的聲線輕如棉,翡翠低頭掩面,悄悄地将門合上,退了出去。
“我喜歡上一個男子,他起來冷冰冰的,可是不知為何,集市那回眸一瞥,便入了心。你說,這是不是一眼萬年啊。不知為何,第一眼見到他時,好像認識了好久好久,久到靈魂在不停地叫嚣,讓我嫁給他。”
她沉着頭,玩弄着裙擺,喃喃道:“我知道,女子該矜持。可我一見到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緩緩地擡起頭,那雙圓眼裡竟有着一絲悲傷,“我感覺,如果我不抓緊地靠近,他就不見了,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