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環境光線可能會影響判斷,姜玉弩當晚返回了基地,一回去倒頭便睡,在薄片式的電子時鐘顯示過去了六小時後又醒來。
這時,基地外面的天空才剛蒙蒙亮。
姜玉弩趁着天剛泛起魚肚白出門,帶着她的鋼杖又爬了一遍基地背靠的荒山。
這一次,時間大約才到中午,她便順利登頂,再度站上山巅,能夠更清楚地環視到整個荒島。
不單是她所在的基地小,這座荒島看起來也小。
荒山是整座島嶼上最高的山,也是一座孤山,爬到山頂便能縱覽整座島嶼全貌。
在黃色沙灘的邊緣連着無垠的海水,白浪層層從遠處翻卷過來,打上岸邊的沙石。
但很奇怪。
姜玉弩先前還以為是自己鬥篷兜帽太過寬大,擋住了臉,也蓋住鼻尖,妨礙了她的感官系統正常運作。
她把寬寬垂下來的帽檐扒開,露出鼻子,再次仔細去嗅了嗅空氣——
她沒聞到海水通常會有的那種特殊味道。
這座島不大,站在山上就能看見海岸,基地距離海岸線也并不遙遠,按理說,風裡是該帶有一些海洋氣息的。
可姜玉弩什麼都沒聞到。
這裡的海水,似乎也哪裡透着古怪。
就像這裡的沙地也怪。
姜玉弩昨天初次離開基地,還擔心過外面或許會有沙地動物,暢想過外面能看見人類城鎮,然而她已出來兩趟,首先她可以無比确定,這座島上除了她,暫時應當再沒有其他活着的人類了。
山腳下的基地就是這座上唯一一處有人類活動痕迹的地方,也是島上唯一建築。
其次姜玉弩還發覺,她可能不僅是全島唯一活人,還是全島唯一活物。
活物,字面意義,活着的生物。
姜玉弩踩過的沙地松軟,攀爬過的孤山山體堅硬,她在兩趟出行間順便把基地周圍沙地和這座山也都探索了遍,發現沙裡連隻蟲子都找不着,山體的背陽面岩壁上也連一小簇苔藓都看不到。
荒島荒山,荒沙地荒基地。
總不能連海洋都是荒的。
姜玉弩本來隻把這念頭當作玩笑,但當她又花上約半天時間,徒步從基地抵達海邊,探索了下那看起來是海,聞起來卻沒有海洋氣息的“海水”。
她自己一語成谶。
海水在昨天夜裡看起來是深藍近黑的顔色,在正常日光下看則是非常标準又清新的蔚藍色,有種蔚藍澄明如藍玻璃的質地。放在姜玉弩以前生活的世界裡,她一定誇贊一句這裡的海真美,像傳說中的“天空之鏡”,可放在眼下,它隻為這片海域增添了更多的虛假感。
通過澄澈的海水往下看,目之所及,姜玉弩能夠看到的所有水面下方都空空蕩蕩,沙灘也幹淨到了一種讓人心生詭異的地步,無論近岸海域還是臨海沙地上,都找不到半點海洋生物的影子。
連隻水母或一根海草都找不着。
海洋号稱生命之源,而一片連一絲生命迹象都找不到的“海”,它還能被稱作海麼?
姜玉弩拿不準這裡的自然環境究竟是怎樣個狀況,在某個瞬間,她心裡還劃過一個更加大膽的猜測——
她心想:這裡的一切,它們真的“自然”麼?
基地的坑洞裡,那還躺在一塊仍然不腐的白發孩子們便很不自然,已經超出了“自然人類”範疇。
如果這是一個連生命都可以量産的世界,那麼,制作出一片沙灘與海洋,再把它們像做什麼大型遊戲一樣,将人造的沙灘海洋與這座孤島拼在一塊,是不是也是可行的?
姜玉弩的問題還有很多,然而她對這個世界了解還太少。
姜玉弩無法判斷這個世界的科技到底發展到了什麼地步,她對着這片“無生命之海”發了會呆,吹了會沒有一點海洋氣的海風,隻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她試圖靠海挖掘些新鮮食物資源,“靠海吃飯”的主意泡湯了。
但姜玉弩本着來都來了原則,她試探性地捧起一捧“海水”,張嘴把水舔了舔。
“……把隻有看起來像海的水做成鹹的,是造這片海的人最後的倔強嗎?”姜玉弩對着一嘴的鹹水味道心情複雜。
但姜玉弩再仔細嘗了嘗,感覺這些“海水”倒也沒有什麼别的怪味,它們嘗上去就像是加了些普通食用鹽的鹽水,這讓她當即摸出了今天出門攜帶的三隻小空瓶,将它們都灌滿了這種“海水”,并決定帶回基地觀察。
姜玉弩目前有種類似于神農嘗百草的心态,這也全都是被生活物資有限逼的。
所有進入到她視野範圍内的東西,隻要能進嘴下肚,她大概都會去大膽嘗上一口,再等待若幹小時,看看身體有沒有出現異常反應。假如超過十二小時還沒有異常反應,姜玉弩便将其列入“無害清單”,算成她的“可食用資源”。
嘗起來像鹽水的海水,如果不出現負面反應,那麼在那兩盒營養液消耗殆盡的情形下,光靠水姜玉弩還能堅持至少三天。
下肚的那一口鹹水很幸運沒帶來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