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顔錯開視線，壓低聲音：“你說為什麼？”
江渡腦子沒轉過來，我說為什麼？我怎麼說？
“我那會兒射了十環，”他忍不住問，“你看到沒？”
南顔搖搖頭：“沒有。這麼厲害嗎？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江渡看向朋友們，“你們看到了吧？有沒有錄下來？”
“沒有啊。”大家都搖頭，“沒有。”
易澤洋說：“那會兒我們都在看小南學長直播，誰看你啊？吹的吧？”
江渡恨不得萬箭齊發把這群人亂箭射死。
他去搬了把椅子放到旁邊，對南顔說：“你坐一會兒，我再射個十環給你看。”
南顔帶着笑意：“好啊。”
他在旁邊坐下，舉着手機準備錄下江渡的高光時刻。
然而接下來十多分鐘裡，江渡再也沒有射中過靶心……甚至大多時候射.得很歪,最好成績是八環。
到了十一點，箭館打烊，衆人紛紛離去。
南顔結束錄制，拍了拍江渡肩膀，真誠地說：“八環已經很厲害了。”
江渡已經沒臉說話了。
等上了車，車子開出二裡地了，他又忽然說：“我明天讓老闆調監控。”
南顔忍不住想笑，本想說别麻煩了，但不忍打擊他，于是點點頭：“好啊。”
江渡馬上拿出手機跟老闆聯系。
下車後兩人一起走進學校。
寒風蕭瑟，路燈昏暗，影子被拉長。
南顔踩着路上的枯葉：“小渡小渡。”
“嗯？”江渡看向他。
“今天坐着直播好受多了，”南顔也看向他，很直接地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江渡一愣：“沒有吧，隻是小事。”
“可不是小事。”南顔說，“你幫了我很多很多。”
不管是介紹工作，還是半夜來接，還是特地送椅子，都不算小事。
這一件件砸下來，南顔心裡頗有點微妙。
通過這段時間相處，他當然看得出江渡本身就是個很好的人，他善良，有禮貌，很尊重别人，很很懂得維護别人的自尊。所以對方對他這麼好也不奇怪。
隻是他有點好奇，學弟是單單對我這麼好，還是對其他人都這麼好？
南顔糾結這個問題很久了。
他又不是傻子，對方對他好他都記在心裡。記就記吧，又忍不住對這些好意有幾分困惑。
他莫名想知道原因，忍不住追問：“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江渡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而後反問：“你說呢？”
“我……”南顔被問得一愣。
怎麼把問題又丢給自己了？
平日裡學弟總是在他面前出糗，又臉皮薄，很容易害羞，南顔潛意識把對方當成了沙雕帥哥。但剛剛這句話問出來，卻莫名有種意味深長，耐人尋味的感覺……
他好像看到了另一個江渡。
對方又變成了生日那晚帶着酒氣回來，眼神深邃的江渡。
内斂又危險。
南顔被他的氣息逼得有些緊張，不自覺地避開他的視線。
他心裡的确有想法，有猜測，但哪裡說得出來？
“要關門了，快走。”
他說了這話，而後率先加快腳步跑向宿舍樓。
江渡落在後面，沒跟着跑，隻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腳步緩慢。
等他進入寝室，南顔已經在洗澡了。
南顔洗着澡，腦子裡莫名想到了兩個人第一次正式在寝室見面那個夜晚。
從那晚開始，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
南顔洗完出來，換江渡進去洗。
他從包裡拿出一堆資料在燈下看，手上拿着筆時不時寫寫畫畫。
過不久江渡出來了，吹完頭發走到他身後：“背什麼？”
“襪子那邊明天再播一天，後天我要去播男裝了，這是貨品資料。”南顔把東西遞給他看，“男裝需要我自己來講解。衣服版型、面料、材質、特殊工藝、能不能機洗等等這些都要簡單了解一下，不能講錯。”
江渡翻了翻，好幾頁紙，很多件貨品，密密麻麻全是字，衣服也全都是彩印。
看來做主播也是不容易的。
他把資料還給對方，南顔便繼續看。
看到他認真的模樣，江渡忽然有點焦慮。
正所謂“室友的青軸聲伴我安然入睡，室友的翻書聲使我徹夜難眠。”
他忍不住回到自己座位，翻開書認真學習。
十二點前兩個人結束各自的學習，爬床躺下。
睡前南顔對江渡說：“我明天還播襪子，你不要悄悄去買啊。知道你好心，但是不用啦。除非你自己要穿。”
江渡臉上一燥：“好，不會去買的。”
南顔說：“後台的訂單我都能看到，要是被我發現有大單就不給你發貨。”
江渡再三保證絕對不會去拍。
睡前南顔還翻了翻自己的存貨，更新了一個視頻。
剛發布，對面床鋪忽然傳來叮咚一聲。
那是逗逗app特别關注的提示音。
南顔一愣，往那邊看了一眼，忍不住想，學弟的特别關注是誰？
對方平常都喜歡看什麼？
手機屏幕的白光照亮江渡英俊的臉，他看着手機，保持鎮定，一動不動，免得被發現端倪。
過了幾分鐘他才戴上耳機，點開app，看甜度超标的最新作品。
那是一段躺在床上拍的視頻。
江渡驚呆了，下意識往對面看去，剛剛拍的嗎？
就在自己對面拍的？
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他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拍好了？
這也……太強了吧。
真的幹什麼都能成功。
他默默給視頻點了個贊，并且留了條評論：“晚安。”
簾子裡的南顔看了看評論，發現榜一大哥“帥得說不出話”給他評論了。
平常他是很少回評論的，但榜一大哥的面子不能不給，于是回了句：“晚安。”
——“叮咚”。
又是一聲特别關注提示音從對面床鋪傳來。
南顔：“？？？”
什麼情況？
他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把簾子撥開一小道縫，悄咪咪看對方。
江渡還是躺在那兒，一動不動，神色如常。
南顔心裡直犯嘀咕，是巧合嗎？
他試着把自己回複的評論删了，然後又重新回了帥得說不出話一句“晚安”。
這次對面床鋪沒有聲音傳來。
因為江渡終于在app裡找到相關設置把特别關注提示音關掉了！
*
第二天晚上南顔繼續去直播賣襪子，他一直盯着後台訂單，看到那種一次買好幾雙的，總擔心是江渡。
下播後他跟運營等人一起看後台，真的翻到了幾個大單，他忍不住給江渡打電話确認。
江渡直接從門外走進來：“我真沒買，真不是我。安心吧。”
衆人一陣笑。
運營打趣道：“又來接啦。”
江渡“嗯”了一聲。
南顔問：“不是讓你别來嗎？”
“我來拿凳子，”江渡看向遠處那兩把高腳凳，“明天用不着了是嗎？椅子是從朋友店裡薅來的。”
運營趕緊把椅子搬給他們。
兩人各自搬上一把，送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老闆呆呆地看着江渡：“怎麼又送回來了？你不是給我錢了嗎？”
江渡把椅子放下，伸出手：“退錢。”
“沒門。”老闆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而後對南顔說，“空了過來喝咖啡，免費。”
南顔笑笑：“好。”
兩人離開咖啡店，摩西的車在外面等着。
上車後南顔跟他打了個招呼，随後靠在後座閉上眼睛休息，一不小心就睡了過去。
車子轉彎的時候，他被甩得整個人靠在了車門上竟也沒醒過來。
車内沒有開燈，外面的光照進來，他清秀的臉龐有幾分疲憊。
江渡看了他幾秒，然後伸長手臂，握住他瘦削的肩膀，把人摟過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摩西從車内鏡往後看了一眼。
江渡也正好擡頭。
兩人目光在鏡子裡相撞，摩西趕緊避開視線，看向前方，專心開車。
直到回到學校，南顔被叫醒，才發現自己睡着了，還靠在江渡身上睡了一路。
他第一反應也是看向前面的摩西。
摩西剛好也在看鏡子。
兩人的目光在鏡子裡相撞，摩西再次避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