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往桌上瞥了一眼,抓鬼大全套,确實像。
他從桌上順了張黃符,順手往沈甦腦門上一貼,笑道:“你這麼知道?”
那黃紙輕飄飄的,還需要秦先手按着才能黏住,但沈甦好像真的被黃符壓住了一樣,整個鬼一動不動的僵在哪裡。
秦先想,啊,真被定住了?
這符什麼時候這麼厲害。
他把疑有他,立刻松了手,黃符被他揭開。
黃紙後沈甦潋滟的眼睛先露了出來,他朝秦先輕輕眨了眨眼。
秦先說不清那一刻究竟是什麼思緒,他在壽命隻剩一小時時都能面不改色,穩穩與厲鬼對打的手,在那一刻抖了一下。
黃符飄落在地。
秦先迅速彎腰,不敢看他,聲音因為彎着腰而有些悶悶的:“這黃紙老貴了,髒了就太可惜了。”
撿起黃紙後他若無其事坐到桌前,修長十指飛速翻動,不一會一隻疊好的金元寶就出現在他手中。
沈甦坐到他對面,撿起黃紙也疊了起來。
秦先低頭疊着紙,視線餘光中看到另一雙白皙的手,那雙手動作輕柔有力,在快速翻飛的動作間竟然沒有一絲聲音。
就像他這個人一樣,雖然沉默,存在感卻與他的沉默相反,任何看見他的人都無法忽視他。
他就像冰一樣,好像無聲無息,但也隻是好像,沒有人能忽視他。
他看着沈甦疊了兩隻,把他放到另一邊,另一邊與亂糟糟的桌面相反,隻幹淨的擺了兩隻金元寶。
已知沈甦疊了兩隻,而他疊了一隻,求問,一共有多少隻金元寶?
是三。
他把自己手裡的疊好放到桌上,然後就看見沈甦撿起他剛剛疊好的,拆開後照着折痕又疊了一遍。
這時秦先才發現,自己在紙面對折時,把紙的正反疊錯了。
紙錢燃燒後可通陰陽,但是紙錢正反決定是送到地府閻王殿裡賄賂閻王,還是燒給地府裡的小鬼。
秦先太久沒疊,竟然出了這種錯誤,這是他沒想到的。
但是沈甦竟然比他還娴熟,怎麼可能?
姑且說他是隻老鬼,不怕黃符,可他是鬼,疊好的黃符是最克鬼的,法力高深些人疊的黃符威力不亞于符咒,因為上面覆了天道正氣。
一個鬼違背天道正氣,打破幾千年來的天道規則。
怎麼可能?
難道他真的不是……
不可能,雖然鬼違背天道規則的事情超脫秦先認知之外,但很顯然,沈甦不是鬼的事情更打破秦先的認知。
除了豔鬼,什麼東西能長成這樣?
他擡起頭,沈甦一點光潔額頭出現在他視線中,他的發如墨如瀑散在腦後,隻有額前一點碎發撇在耳後。
他白皙的耳朵尖在墨發中探出一點。
像沒完全剝開的玉。
他的目光不自覺停在他的身上,正此時,低着的頭的人突然擡頭。
他擡頭雖快,卻帶着一種自身帶着的閑适氣度,故而速度不快。
但秦先剛剛卻是完全發愣,沒察覺到沈甦的驟然發難。
沈甦一張臉就這樣完整的出現在他面前。
他的臉上泛着蒼白,卻是那樣的柔軟脆弱。
這柔軟像一把尖刀,直愣愣的捅上他的心髒,他的心髒因此鮮血淋漓。
沈甦在與他對視那刻先是一笑,複低頭。
心髒被人拿着刀攪合,把裡面攪得軟爛,什麼東西從心髒中流出來了。
後知後覺的疼痛泛了上來。
其實秦先一直以來,與沈甦相處都帶着他自己也沒察覺的小心,以及害怕。
他不敢看他,他一直以為這是因為他第一次養着一隻鬼,他不敢細想每次見沈甦時,心髒的異常跳動。
可當今天看見沈甦對他的不敢觀看,堪稱望而卻步的目光,沈甦的目光帶着那些他根本根本看不明白的情緒。
每當看着那些情緒,他卻心髒彌漫着痛苦。
不該是這樣,錯了,他的心裡有這樣一個聲音在他耳邊日日夜夜的喊着,喊的聲嘶力竭,直到筋疲力盡。
可是什麼東西錯了?
他與沈甦不過認識短短數十天而已。
沈甦看着他明顯有些不對的神色,不自覺往前一步:“怎麼了?”
秦先立刻駭的往後一退。
沈甦臉色更白了幾分,剛剛帶着幾分血色的唇也白了。
他比旁人更黑的眸色直勾勾的看着秦先。
秦先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不敢與他對視,并帶着平常時候的調笑:“我還能怎麼,剛沒站穩呢,怎麼,關心我?”
據秦先所知,按沈甦的性格他大概是敏銳的察覺到不對,但是十分有分寸的不再過問。
畢竟秦先既給了梯子下,又緩和了他們那濃稠到膩死人的氣氛。
那樣的氣氛,若是沈甦有氣息的話,他口鼻間的氣息都會噴灑在秦先臉側,然後兩個并不熟悉的人會在這個狹小空間中氣息交換。
熱氣會在兩人間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