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看到表面生機勃勃和滿是荒涼的墳,在陰氣中的模樣。
那些墳中間被人翻開大洞,裡面的棺椁被人掀開,本來就破敗不堪的木頭散了一地。
木頭間,或掩着已經散亂的枯骨,或枯骨落到墳邊還濕潤的土地。
人死後是鬼,人生前要保護的是人身,鬼生前要保護的是枯骨,這是人鬼活着的基本。
這枯骨這樣,鬼魂怕是基本上魂飛魄散了。
秦先臉色随着逐漸在墳中的走過,慢慢的冷了下來。
沈甦站在他旁邊,仔細端詳着這裡,面色不動,但是眼裡透露出幾分探究。
他還不至于老眼昏花到這個地步,昨天要是這樣他不可能看不到,沈甦也不可能看不到。
所以,這一切都是在他走後,造成的。
人間講究身死債消,雖然有些人卑劣,但是也不可能去挖走這些貌似死了有十幾年人的墳墓。
所以這一切,都是在他們昨晚走後才有的。
究竟什麼人?手段這麼殘忍,要讓這些鬼無法超生。
他心裡那點疑心,又翻了出來。
人本來就很難相信他人,更别提仿佛渾身長了心眼子的秦先。
他不自覺的想,時間卡的這麼好,甚至在他死後動手,會不會是……
可他又不敢再想,畢竟昨天已經下定了的決心,怎麼好今天又去推翻他?
沈甦這時微微側頭,看向他:“怎麼了?”
不得不說,沈甦實在了解他。
連他眉頭一皺,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秦先舒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因為他這些堪稱亂七八糟的人生經曆,還是這個操蛋的鬼話聽多了的職業,對于信任,他已經很難交付。
通常會反反複複,給出又收回。
或許他應該學着信任,這樣不好,對沈甦不公平。
秦先往前走了幾步,這是邊上土地最濕潤的墳,雖然前天有雨,但是墳地周邊的土一遍疏密性差,雨無法涔多少進土壤。
所以這些土壤裡有的水,隻會是它一直有的,這座墳的土地最濕,也就是最晚挖開的。
距離現在時間最近。
秦先蹲在地上,掏出一把黃紙,點燃打火機,火舌噌的填過紙,黃紙邊緣被燙的卷了起來。
這是最省時省力的方法,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誰能拒絕錢的誘惑呢?
他這是黃表紙,是冥界最銷的貨币,那些小鬼要是在,聞着味就能來。
陰泉司令牌雖然也可以找,但是畢竟沒有和他們建立過直接聯系,要用會比較棘手,所以秦先決定,先從方便的開始入手。
那一沓黃表紙,不到一會就燒完了,但是周邊沒有動靜。
他甚至照着墓碑上的名念的,也沒半個鬼看見。
名通靈,據說在一些比較久遠的時候,要是喊一些大能人的名字,他們都能察覺。
對于鬼來說,名就是捆綁着他們的絲帶,牽着他們的身心。
有一些在頭七前迷失自己,就像長鬼那樣,除了怨恨心裡沒有其他的鬼,要是喊他們的名字,還能把他們的記憶拉回。
黃表紙最後燒成了一撮黑灰。
但是旁邊從始至終都是空空如也。
沈甦站在他旁邊,低着頭,默默的看着他動作。
其他的鬼看起來是沒影子了,但是身邊的鬼還是一直在呢,秦先幹脆朝沈甦晃晃手上剩下的黃表紙。
不出所料,沈甦的視線凝在他晃蕩着的手上。
但是他目光太專注,太認真,不管多少次,秦先看見這樣的目光還是會被燙到。
于是秦先不再溜貓逗狗那樣逗沈甦,而是正正經經把東西擱在手心。
秦先:“你要不要來點?看你今天臉色又白了。”
其實這是睜眼說瞎話。
相比于昨天開始臉上泛青的沈甦,今天他的臉色好了許多。
但是誰叫秦先想要供養呢?
于是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也不待人反應,毫不客氣的對着沈甦把紙燒了。
燒完後還問沈甦:“你有沒有感受到,體内的鬼力,多了一些?”
毫無反應的沈甦,看了看臉上一慣挂着弧度一樣假笑的秦先,目光從唇邊挪到他眼睛上。
看着從眼神中透露着期待的秦先,他點了點頭。
并且感激:“謝謝你,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