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八點的時候,下午釘棺的兩個男人又來了。
百餘斤的木棺被兩人輕輕松松的擡起。
在擡棺走時,走在前面的人突然朝他回頭勾起一個笑。
明明是夏天的夜裡,煩躁悶熱,可在他回頭的那一刻,一股冷意攀上他裸露在外的手臂。
那個人輕巧的張開嘴,空蕩蕩的嘴裡什麼也沒有,他慘白的跟紙一樣的臉詭異的晃了晃。
林華心中頓時大駭,但是他險險的穩住,露出一個笑:“五叔六叔,慢點走。”
那前面的人,也就是那個釘棺材的,張開空蕩蕩的嘴,聲音從他腹腔中發出:“不客氣,以後咱村裡上下,還得仰仗你,好好學啊。”
林華适時露出神傷的表情:“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我現在隻想好好陪我媽過完最後一程。”
後面的男人不屑的從嘴裡哼哼出聲:“死了一個女人而已,有啥值得傷心的,這東西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嗎?”
前面的人目光死死盯着他,雖然沒說話,但是意思不言而喻。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拉成一條直線,他眼睛眯起一條弧度,冷冷的看着他。
林華在那瞬間如墜冰窖,他艱難的從凍到發麻的嘴角扯出一抹笑:“那不是現在還沒有下一個嘛,是不?”
“那也是,老六,走吧,使點力。”
“我怎麼沒使力,你一天天的,煩死了。”
林華僵直的站在一旁,看着兩個人擡着棺木從他身側走過。
幾百斤的棺木被兩人輕輕松松擡出了門。
那老六罵罵咧咧的聲音從越來越遠的地方傳來。
“媽的,這個小娘皮可真有面子,竟然敢讓六爺我擡。我這下使力了沒有?有沒有?”
林華看着兩個人輕飄飄擡起的腳底,泥巴路上隻有淺淺一道往下滑的痕。
那痕細細一長條,從門口開始就有,一路從正在漸遠的兩人腳下印出。
正在這時,棺木輕飄飄的又往上了些許,本來棺木是在那兩人腳踝上的位置,現在變成了膝上的位置。
林華死死的盯着那兩人。
他從來就不是什麼信鬼神的人,可現在……
正在這時,一個細長的東西從棺蓋上擡起頭來,那東西看着有一米多長,碗口大小,通體漆黑,晃晃悠悠的在上面甩着尾巴。
隔着數十米,林華愣愣的看着那晃起的東西,那東西背對着它正搖頭晃腦。
不對!
不對!
那晃着的東西前面,還有一道黑色的影子。
那東西僵硬筆直的站在上面,分明是——蛇!
他渾身血液湧動着,在他心中喊着快跑。
但是他腳卻跟粘在地上一樣,死死紮根在地上,動也不動。
過了良久,林華才挪動僵直在地上粘着的腳,他的脖頸和僵直的身體在他挪動的刹那發出咔咔的聲音。
他腦中一片空白。
該去神居地了。
不,不對,現在還很早。
他走到裡屋,覺得自己在這三十九°的晚上有些冷,于是他跑到裡屋拿起棉被,把自己緊緊裹了起來。
他喃喃的念着。
冷,好冷,好冷啊。
他的眉毛睫毛像挂上了霜。
他下意識伸手摸自己的眼睫,眉眼處一片冰涼,但絕對沒有霜。
現在是大夏天,他恍恍惚惚的想,怎麼會冷呢?
他緩緩呼出一口霧氣,身體在他的認知中逐漸回暖。
他沒看到的是,在屋子的某個角落,在他身體回溫之後,一條細長的東西悄無聲息的從他屋内挪了出去。
而另一個黑色的影子,在細長的聲音挪出去後,從窗戶後飄了出去。
他掀開悶熱的被子下了床。
一頭的汗甫一接觸有些冷的空氣,既然舒服的毛孔張開,汗在那瞬間止住了。
他立即看了看手表。
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可以出門了,他沒有猶豫,立刻從門内跨了出去。
他家住的離神居地很近,不過一個坡上下的距離。
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保持着優良作息的同村人早就早早睡下了。
今晚沒有月亮,地上一片昏黑,他又不敢開手電筒,隻好摸着黑,在地上摸索着往上爬。
他貓着腳,悄無聲息在寂靜籠罩的村莊中走上了坡。
他沒看到的是,在他走上坡的身後。
一雙雙猩紅的豎瞳悄然在黑夜中睜開。
他們搖曳擺動着尾巴,看着他上山的背影,顯然是輕快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