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天籌備,史學堂終于塵埃落定。徐逢緣連着幾日都沒出門,今天實在躺不住,無論如何都要出去看一看。
皇上倒也舍得,賜了京中一處三進三出的大院子,離前宮門不過幾步路,真的就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她到達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二姐徐慕春忙忙碌碌招呼他們搬東西,看着這歡快的身影,心中也不由得高興起來,小跑上前喊到“二姐。”
“小妹來了,快,看看這匾額怎麼樣?”
史學堂的匾額史徐慕春找人做的,本應是皇上題字,可皇上想着徐老大人的事,就拒絕了,讓她們自己尋人去寫,想找誰都可以。
徐逢緣看了看匾額上的字,似乎有些熟悉“二姐這是找誰題的?”
“你忘記啦?小時候,那個很嚴肅的夫子?”
“樓先生。”
“對啦。你怕不記得了吧,小的時候,咱們三姊妹一起上學堂,大姐總是那個學的最好的,倒是你呀,調皮的很,誰也管不住。其他夫子看到你都直搖頭,隻有這個樓先生從不責罵你,還誇你聰明了。”
她提起這件事,徐逢源終于是有了印象“我記得了,說起來這位樓先生對我還真的是很好。他如今好嗎?”
徐慕春搖搖頭,“不太好了,怕是挨不過這個冬天。我前兩日去,他都認不清人了,隻聽說我想來求副字,竟難得精神起來,說是好哇,開個史學堂好,還說讓你給他留個好的身後名。過些時日我帶你去看看他,如今爹爹不在,我這個二姐也需得擔起責任,帶你去見見以前的長輩。還在的人,已經不多了。”
不知道為何,徐逢緣看着匾額上的字心中難過,近在身邊的人不過幾年都被人忘記了,那百年後千年後,還有誰會記得大興,記得發生在大興的事,記得這些人。
“二姐,史學堂開起來,你這邊肯定會很忙,怕是要讓你操心了。”
徐慕春擡頭看他們裝上匾額,仰着頭很久沒說話,等着裝好,她才緩緩開口“小妹,其他的我也不說,二姐多謝你做的這一切。若不是你說的那番話,我到現在還活的渾渾噩噩。我做不了什麼大事,但是教書我還是會的。畢竟這也是爹爹的意願。”
臨到下午,學堂剛收拾完,竟陸陸續續有人送禮過來,筆墨紙硯,書桌字畫一應俱全。來人也都是不說話,放下就走了。
等着徐逢緣忙完出來,院子裡已經擺滿了一堆。
她忙拉住其中一個人問道“這些東西是誰送來的?是不是送錯地方了,我們沒有買啊。”
“姑娘,這事小的還真不知道,我就是來送貨。早上有人來我們店裡啊買的。您不妨問問其他人,興許有人知道。”
随後她又問了幾個人,才陸陸續續知道,這些東西都是京中的大人送的,當然,有的人定是看在聞人铖的面子上。
“沒事,這些東西反正是我收的,你在朝中該如何就如何,不必在意。”徐慕春知道她的想法,塞了一個包袱過去,“這是你之前讓我找的冊子,都在這裡了。你染了風寒,早些回去歇息吧,等着都收拾好了,我再告訴你。”
徐逢緣點點頭,她覺得自己的二姐姐真的變了很多。
回去的路上,她想着時間還早,便一個人去了街上。大雪剛退,路上都是半融化的積雪,被路人踩來踩去,已經成了一片泥濘。
京中曆經三代皇帝,格局和規模逐漸發生了變化。最早史冊記載的京中平面圖,隻有稀稀落落的幾個版塊,經過幾十年,如今已是商戶林立。
她看着路邊的商鋪,多少有些不認識路了。隻隐約記得,以前和爹爹常來這邊的一家書齋買筆墨紙硯。又走了一段,終于是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店名。這麼多年,竟沒怎麼變化,隻是門外重新修葺過。
店内是一個年輕的掌櫃,正在低頭算賬,聽見有人進來,忙笑着招呼她“姑娘随意看,想要哪一樣我幫你拿。”
“可還有花筏?”
男子一聽放下筆“都有,姑娘是老顧客吧,不然也不會知道京中就我們這裡賣的最全。姑娘請看,這邊全是,翠筏、雲筏、桃花筏,應有盡有。”
“竟有如此多種類了,那會兒我和爹爹來,還隻有一兩種,果真是變化大。”
“可不是嘛,皇上登基之後啊,大興商業,我們也能大展拳腳,先前都覺得商人地位低,哪有人在意,如今看來,皇上英明。要我說,辛苦考取功名有何用,寒窗苦讀十幾載,又有幾個能出頭的,能識字算賬便可以了。”
徐逢緣微微皺眉,正想開口,聽見旁邊有女子不屑道“你不讀書,如何識字?這京中若人人都是白丁,都不去争取功名,如何治理好大興,單憑着有錢嗎?你不讀書明理,便不會思辨,自然就容易被人掌控。再者說了,對于許多家境平凡之人來說,書讀的好,興許能掙得一絲出人頭地的機會。”
“姑娘說的也在理,今日受教了。”
“掌櫃言重了,我隻是随口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