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南禮哭哭啼啼的不舍下,裴頤千叮咛萬囑咐她照顧好自己,孟子歌說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一别後會有期,江虞知熱情推薦了自己的新書,而宋南錦隻說了一句,大姐,多謝。
這一切到裴頤看見煙山前的千軍萬馬,才有了一些實感,這一段冒險要結束了,而他又要回到京城了。
将士們跪下,齊聲吼着:“參見陛下!”
煙山的樹木一陣搖晃,飛出不少鳥兒,裴頤看着那些鳥兒往南方飛去,蓦然道:“糟糕。”
宋南錦示意那些将士平身後,小聲問:“怎麼了?”
裴頤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沒事,内心懊悔不已,完全忘記李聞秋了!
公主府隔壁的李聞秋早早聽見動靜,收拾好了行李,等了半個上午也不見人來叫她一起走,最後偷偷窺探着那些人走掉了。
她還眼見着裴頤關切地問宋南錦身體怎麼樣了,傷口還痛不痛。
呵呵,重色輕友的男人。
安遠将軍王真之是一個很安靜且穩妥的人,除了公事基本不開口。裴頤甚少和這種話少的人相處,一時之間倒覺得有一些新奇。
而且,王真之和顧微那種沙場養出來的喋血壓迫感不同,她看上去很普通且平易近人,甚至泯然衆人。
這可讓裴頤有一些疑惑,她這樣是如何在軍營裡服衆的。直到半路上有一次,宋南錦去營帳四周轉轉,抓到了一個奸細。
他看着王真之輕飄飄地殺了那個奸細,才有些不寒而栗。這種不動聲色的殺伐果斷比那種明面上的威嚴可怕多了,畢竟王真之甚至都沒有情緒起伏,那面對這樣的人,你又如何知道對方是否在和顔悅色地想着殺你。
這方面,王真之和宋南錦頗有相似之處,怪不得能混在一起。而宋南錦也沒有再多撩撥他,隻是一心一意地和王真之等一衆将領商讨事情。果然這人隻有閑下來才愛亂作弄人。
快到京城前,軍隊停下來紮營,裴頤說要給故友祭奠,拉着孟子歌和他一起去──江虞知在寫書,孟子歌武力值高可以防止他出意外。
馬車裡便隻剩下江虞知和宋南錦兩人。宋南錦本在想事情,觑見江虞知,倏然笑了一聲。
江虞知擡頭詫異地看着她,隻聽她道:“那日裴頤問我為什麼不睡你,看來他很為你的魅力抱不平啊。”
“那你怎麼答的?”江虞知又低頭繼續寫書,“他很喜歡我,你羨慕嗎?”
“我說你不行,”宋南錦挑釁道,而後沉默了一會,“談不上羨慕,隻是我本以為他對你那麼好,是有斷袖之好。”
江虞知停了寫書,拿毛筆指她,“你這人思想就是太龌龊了,什麼都往那方面想。但凡你志趣高雅一些,懂一點樂理,也不會這麼覺得了。罷了,待回京我和他合奏一番,你便知什麼叫高山流水,什麼叫俗不可耐。”
宋南錦樂了:“我自然懂一些樂理,不然你對牛彈琴哪裡有今日。”
江虞知正欲再接話,一個小卒敲了敲轎門:“陛下,将軍請您前去議事。”
裴頤認認真真上了一炷香,還拿路上摘的野花放在墓碑旁。孟子歌見那墓碑上寫着“田小花之墓”,不禁發出疑問:“這是你舊情人嗎?”
“你胡說什麼?”裴頤瞪他一眼,“小花是一條公狗。”
啊,原來是狗。孟子歌問道:“你養的狗嗎?”
裴頤搖頭:“我大姐養的。大概是十年前左右,她從定平關述職回來,帶回來的狗,說是這狗救了她一命。”
“定平關?”孟子歌詫異道,“你大姐參軍過?”
裴頤點頭,“其實也不算參軍,是文職。”他又想起什麼來,“你上次說,沈見山偷偷去二公主府,那他可有喬裝打扮?”
孟子歌答:“換了衣服,戴了一個面具。”
裴頤心中一跳:“狗頭面具?”
孟子歌搖頭,“天太黑了,我又是跟在他後面,沒注意是什麼面具。”
雖說離宋南良那件事已經過去好幾年了,他心中仍然好奇那個狗頭軍師到底是誰,又是誰派來的。
裴頤和孟子歌回去的時候,宋南錦正騎着馬準備出發,她見了裴頤,問:“裴頤,我去射京城一箭,你要不要一起?”
孟子歌看看裴頤,又看看宋南錦,心中有些酸澀,便悄悄回了轎子,聽見裴頤道:“你不會是去送死吧?”
宋南錦哈哈大笑:“不會。”
江虞知見了他,道:“回來了。”很普通且随意的一句話,卻讓他安心下來,朋友也是很好的。總歸,也是有人等他。
于是,孟子歌笑道:“我回來了。”
江虞知稀奇地道:“笑這麼肉麻做什麼?我又不是陛下。”
孟子歌一個熊抱過去,“江兄,我好愛你。”江虞知僵住一瞬,而後掙紮,“我要喘不過氣了,大哥,行行好。”
裴頤許久未騎馬,也許久未回京城。他看着巍峨威嚴的城牆,發覺自己心中并不如想象中那麼排斥這座城。也是,無論如何,待了這麼多年的地方,也稱得上一句故鄉了。
旁邊的宋南錦拉開了長弓,一箭射中了城牆上的旗幟,原本在風中獵獵作響的旗幟猝然垂下。
城牆的守衛被驚動,又驚又怒,呵斥:“大膽!什麼人?”
宋南錦把馬掉頭,大聲道:“快跑!”她一身輕甲,披風向後甩着,發絲随之動蕩。
裴頤掉頭停了一會,才緊随其後,笑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