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眠!”見對方還站立着,時祁心中一喜,大喊出聲。
對方卻仍是呆呆地立在原地,時祁心下奇怪,又喊了幾聲,才看見他緩緩轉了過來,卻沒有如願讓他放下心來。
因為洛眠面無表情,神态空白,就那麼空茫茫地看着時祁,眼中似乎還有置身事外般的漠然。
“洛眠……?”時祁喃喃着,慢慢止住奔跑,在距離洛眠幾步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時祁忽而有些茫然,摸不準洛眠這反應是不是被次聲波影響過深導緻的。
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來,身後的異種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時祁眼前的光線忽然暗了幾度,下意識回頭看去,卻驟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遠方的天空之上,屏障之外,不知何時聚集了一團“烏雲”,一團由無數純黑色異種組成的烏雲,遮天蔽日般圍聚在屏障之外。
瞳孔在眼眶内劇烈震顫,時祁死死捂住嘴巴,連呼吸都在顫抖。
更讓人悚然的畫面還在後面,時祁眼睜睜看着這一切,被驚得失去了一切反應能力——高空黑影聚集的中心處,能量屏障如水波般一圈圈蕩開,随着波動越來越快,一隻漆黑的蝠翼居然穿過了屏障,随後整個身體都跨越而入。
時祁缺氧般張着嘴大口呼吸,不受控制地後退幾步,也不管洛眠的狀态對不對了,抓着對方就往後跑。
洛眠如同提線木偶般被時祁拽着跑動起來,兩人一路往城門奔去。
還有十分鐘,援軍就要到了。
也不知是緊張過度還是聲波影響,時祁的四肢都開始發麻,把洛眠拉到一處廢墟前停下。
“洛眠!你怎麼了?難受嗎?看到剛才那個了嗎?”
洛眠雙眼無神地望着時祁,良久,眼睫垂下,緩緩地搖搖頭,“我沒事,抱歉……吓到你了?”
哪怕這反應仍然奇怪,時祁也根本沒時間細想,隻能推測洛眠是被次聲波影響過度,或許都已經嚴重到出了幻覺,但他還沒來得及囑咐什麼,就忽地打了個冷顫。
時祁悚然一驚,扭頭看去的瞬間渾身血液倒流,隻見後方天空上,一大片異種如污水彙入江海,源源不斷地順着屏障的漏洞湧入再散開,且還正在急速朝時祁、或是城門這裡靠近。
時祁深呼吸三口,咬着牙霍然起身,月紋如流水彙于手中,最後幻化出一柄長弓。
緊張到極點反而讓人冷靜下來,他幾步躍上旁邊的平台,開弓搭箭,動作一氣呵成,随着手部動作的流轉,五支巨型弓箭被時祁牢牢定在弦上。
“砰砰”幾聲破空之聲,五支箭攜雷霆之勢射向天空,五支異種應聲而落。
但更多的異種随之而來,急速掠近,時祁重新搭弓射箭,一刻也不敢停下。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不斷有黑影從空中墜落,但異種還是越來越近,數量也越來越多,時祁一刻不斷地消耗着精神力,眼前冒出陣陣白光。
忽然有異種從側方飛身而至,“砰”一聲将時祁從高台打落在地,時祁被摔得五髒俱震,拄着長弓艱難起身。
更多的異種随之而來,時祁不得已隻能再次化出鐮刀近身作戰。
“洛眠!幫我梳理!洛眠——”
精神力已經嚴重透支,時祁隻好朝着洛眠大喊,然而喊聲卻無人回應。
時祁精神緊繃又左支右绌,生怕洛眠已陷入危險,在堪堪躲過兩隻異種的夾擊之後立刻朝洛眠的方向看去,卻猛然怔住。
時間仿佛在此刻無限趨近于停止,每一幀都被無限拉長放大,可是無論看得多麼仔細,時祁都好像理解不了面前發生的事情。
洛眠面無表情地靜立于廢墟之外,并沒有躲藏,異種卻像排除了威脅般紛紛繞開了他。
來去帶起的風吹起他的額發,讓時祁明明白白地看清了那雙深琥珀色的眼睛,而那眼睛也穿過層層黑影,正回望着自己。
“哧——”
皮開肉綻的聲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氣。
時祁愣愣低下頭,看見尖銳的骨刺從側胸下方穿出。
“呃!”
異種忽地抽出骨刺,時祁痛地悶哼一聲,連傷口都顧不上,瞬間就地翻滾躲開了接踵而至的攻擊。
疼痛驟然蔓延,大量湧出的血液換來了眩暈,時祁已經無法思考更多了,艱難地撐着鐮刀直起身,隻來得及再看洛眠一眼,就重新投入與異種的對抗之中。
漸漸的,眼前變得模糊不清,視野裡開始出現重影和白光,失血、精神力透支、聲波震懾……時祁渾身發冷,感覺就要握不住手裡的鐮刀了。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眼前仿佛出現了那個他記憶深處最依賴的人,正急促又哀切地向他奔來,讓他感到如此安心,又如此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