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璟停頓了一下，又說：“……何況哪怕是我也不能保證洛眠的清白。”

“為什麼‘幻覺’偏偏要在你們去十一區的時候讓洛眠帶上了信号屏蔽儀？而且還‘正巧’碰上了異種入侵這種極小概率的事件？”顧璟瞥洛眠一眼，說：“巧合過多的話，就不一定是巧合了。”

洛眠聽完顧璟的話，臉色越來越白，時祁無可奈何地看着顧璟，肯定道：“你還是在懷疑洛眠。”

顧璟沒有反駁這句話，時祁隻能歎口氣，“算了，反正你本來就打算找哨向理療師确認洛眠的精神狀态，到時候發現他确實有被幻覺侵擾的證據，自然就能進一步确定他的話的真實性了。”

“嗯……對。”顧璟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其實時祁對整個事件的看法确實很單純，因為顧璟比他多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如果洛眠隻是“以為自己說了真話”呢？

有沒有可能……一開始石頭就通過某種感應能力提前得知了異種聚集在十一區上空的狀況，之後操縱了洛眠的意識，将他和時祁引導去了十一區？

之後又清除或是更改了洛眠的記憶，讓他以為自己對此毫不知情？

這些猜測并不是空穴來風，畢竟洛眠和石頭朝夕相伴，精神長期被幹擾，遺失某些記憶片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去十一區的時候帶上了屏蔽儀。

而石頭的能量詭異莫測，還伴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識，難保洛眠會在無意識中被操縱。

顧璟腦海裡早就推演了無數種可能性，但最終也沒有說出口，因為時祁和他不同，不需要承擔這些疑慮和猜忌，眼下他隻看到最良性的可能和結果就好。

思維回歸到剛才的話題，顧璟繼續說：“總之，石頭的存在被越多人發現，洛眠的處境就會更加艱難一分，不如我們先查清楚石頭是什麼再公開。”

“所以你是為了讓洛眠被少關兩天？”時祁狐疑地看着顧璟，他還沒見過顧璟這麼在乎過洛眠的感受呢。

顧璟當然不是為了讓洛眠怎樣，他擔心的是失控——他對于擴大事态有種不好的預感。

如果公開了石頭的存在，那有關它的研究勢必不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過程中發現了什麼不同尋常之處，高層說不定還會将其隐瞞下來，轉為秘密研究。

最重要的是，萬一這石頭不止具備威脅性，還有一定的利用價值……那到時候連它的去向和用途，顧璟都不會有得知的途徑了。

之後洛眠的命運自然也會随着石頭的研究而沉浮，時祁或是顧璟都未必能再插手。

顧璟向來習慣掌控局面，任何不穩定的情況都要仔細考慮各種因素和最終導向的結果，以使自己得以應變各種情況。

石頭是目前問題的關鍵，他還沒有徹查清楚，自然會希望将石頭的存在盡可能地多瞞幾天。

說到底，其實顧璟和時祁一樣，都對白塔談不上信任，所以甯可自己先查清楚，也不願意公開上交。

日已偏西，不知不覺中，小屋裡的密談已經持續了好幾個小時。

顧璟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将自己的安排詳細闡述一番，時祁和洛眠都沒有異議。

“所以你會告訴其他調查員，有“某種物質”誘導了洛眠，但不告訴他們是什麼？”時祁總結道。

“對，”顧璟點點頭，說：“瞞下石頭的存在，并不是說要捏造洛眠的情況，關于洛眠剛剛坦白的那些話，我會避開石頭相關的話題，另外整理好說辭，給調查組一個交代。”

“至于洛眠，在理療師的評估出來之前，就還需要在調查組繼續待幾天了。”

顧璟看向洛眠，對方安靜地點了點頭。

“唔……那他們不會追問你嗎？這石頭好歹也算是個物證，他們連見都沒見，不會好奇嗎？”時祁又問。

“好奇嘛……肯定會的。”顧璟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說：“但他們肯定也知道什麼情況下是不用好奇的，隻要安靜等待結果就好。”

——

臨近傍晚，這場險些失控的意義不明的審訊終于結束了，調查員們在外面等得快長蘑菇的時候，三人終于走了出來。

時祁和洛眠并排走在前面，顧璟稍錯一步落在後面，三人踏着夕陽餘晖走出了舊物處理站，身後拖着長長的影子。

“怎麼樣？他交代了？”

調查員們趕緊湊上來，卻又立刻發現氣氛不對。

走出來這幾人的表情各有各的奇怪，各有各的凝重，調查員們看看顧璟又看看時祁，大氣都不敢出。

最終還是顧璟讓他們先準備返程，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于是，調查組踏着天亮的尾巴返回了白塔，趁着夜色降臨，開始聆聽組長的反饋。

時祁并沒有參與這次的會議，他百無聊賴地等在自己的休息室，而洛眠也被重新隔離進了自己的房間。

十五分鐘後，顧璟停下了發言，會議室内陷入詭異的寂靜。

二十分鐘後，時祁休息室的門被敲響，顧璟推門而入，時祁立刻迎了上去。

“開完了？真的沒提那顆石頭？”時祁問。

“沒有。”顧璟疲憊地壓了壓眉心，說：“走吧，我們去把‘石頭’交給真正能研究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