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尹筱不對勁,很不對勁,對這個女子的上心程度,豈止是失常。
“你這是在做什麼?她來路不明,帶她回去不見得是一件好事。你們也不過才認識幾天。”尹瑛壓低聲音。
尹筱倒沒怎麼在意,應道,“太晚了,她一個姑娘住客棧不太方便,我過幾日派人将她送出去便是。”
“還幾日,明日,立馬将她送走。”尹瑛很少與尹筱意見相左,但這次,确實是無法贊同更多。
尹筱約莫知道自己這個弟弟的心思,不再作聲。
馬車停在他的般般殿前,抱她下馬車步進院子的時候,明瑾醒了,睡眼惺忪,有點迷糊地問,“到了嗎?”
尹筱應“額”,她似意識到自己被他抱在懷裡,慌忙跳下來。他懷裡一空,夜裡的風撞了他滿懷,她的溫度一下被吹散。他兩手空空,突然有些不悅。
他不知道在原地和尹瑛又說了些什麼。明瑾站在院子裡的玉蘭樹下,等他從後面跟上來,夜深,他院裡的玉蘭香極,甚至有點野蠻,夾着風,霸道又纏人。
他過來叫她的時候,她正伸手夠一處略矮的花枝,他便站在後面看着,這樹熱鬧的雪白花色,襯得她的身影有些孤清,卻是美的。
那花枝晃了一下,他皺了皺眉,飛身過去已來不及,一條一米長的赤練蛇蟄伏在黑暗中,給了明瑾一口。
明瑾“啊”了一聲,尹筱上前抓住她的手腕,甩掉那條蛇,那蛇也像受了極大的驚吓,落在地上,被尹筱一刀劈成兩半,在地上掙紮蠕動。
尹筱将帶血的刀扔在地上,面色凝重,快速将她被咬的手背放入口中,吮了一口,又吐出來一口血來。
“沒事的,不是毒蛇。” 明瑾看着地上斷成兩截仍在掙紮的蛇身,有點惡心,确認過不是什麼大毒蛇,開口。
又從他手裡抽回自己的手,“謝了,尹公子。那,今晚,便打擾了。”
“丁香,領明姑娘去西廂,好生伺候着。”
尹筱站在背光處,婆娑的樹影掩了他的神色,他一瞬間的驚慌也随夜色沉下去,淡淡開口,“讓京淵過來看一下。”甯遠宮外便下了車,離鄉數月,他一個孝子自然先回府見一見家中的祖母。殿中留守的隻有同樣精通醫術的京淵。
來迎的硯清得了令,忙遣人去請。
院中一衆人聽到那蛇無毒,懸着的心都放下來。本來府裡都知道今天他要回來,宮人們都等着,這麼一下,院子裡一下便熱鬧開了。
怎料到殿下還帶了一位美人回來,偏偏這美人初來乍到,便叫殿中的蛇咬了。何止美人驚了,這一院的人,都驚了。
院中的宮娥侍衛都恭恭敬敬地候着,偶爾有管不住好奇心的偷偷看明瑾幾眼,都想看看殿下頭一次帶回來的女子是何等姿容,能得殿下的青眼。
殿下已過弱冠尚未納妃,正妃側妃都沒有。倒是有不少大臣主動攀附,明着暗着将自家女兒往德妃娘娘眼前帶的。德妃娘娘雖然着急,但也尊重他的意思。
殿下頭一次從宮外帶女子回來,已是稀罕事。更何況,這女子被蛇咬了,殿下居然着急得親自替她吸毒血,額,雖然這蛇并沒有毒。
怎樣慌得失了智,才會沒發現這不過是條尋常的花蛇。
一衆宮人皆覺得新鮮。先前那女子被他從馬車上抱下來的時候,着了一身男裝,他們還吓了一跳,以為殿下是真的斷了。殿下不近女色,宮中,甚至朝野上下都盛傳殿下有龍陽之癖。是以方才他們都很一緻地想歪了。
尹筱喚人喊京淵過來看傷,路過硯清的時候,聲音低沉,似染了幾分怒氣,“把樹砍了。讓園丁看看其他地方還有沒有蛇,還有的話,讓他早日回家養老吧。”
硯清應是。他擡眸看了看被尹筱拉往西廂的女子,确實是不簡單。人才剛到便讓殿下這般緊張。明明他年初才與殿下講過,玉蘭花花香濃郁,恐招蟲蛇,問要不要将花樹移去。
殿下當時怎麼回的,他仍曆曆在目。殿下當時說,“無妨,讓園丁精心看管便是。”
每年冬末開春的時候,他都要問上殿下一遍,殿下年年回答都差不多。殿下重情,這株玉蘭自殿下幼時便長在院中,數十年樹齡,長得比其餘的植物都要魁梧些。
而如今,他竟然開口,說要砍了這花樹。
京淵趕過來的時候,一半外衣還沒披上,進門便嚷嚷,“怎麼一回來就被蛇咬了,真不讓我省心。”
看到坐在榻上的明瑾,攏了攏沒穿好的那一半外衣,閉上了嘴。仔細看了看傷口,開口對旁邊的尹筱講,“不是毒蛇,我草園子裡有些地丁公英重樓,一會我拔些搗爛給外敷,過幾日就好了。就是咬得有些深,可能會留些疤痕。”
尹筱看着那個印子,沒說話。
不一會京淵重新過來,端着一個碗,裡面是搗碎的草渣與汁,京淵将那些草渣帶着汁液摁在她的傷口上,又用布簡單包紮好,囑咐她這幾日不要碰水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