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皺了皺眉頭,手指抵在唇邊慢慢摩挲。
半年啊……如果這個星球的時間也是按照星際标準時計算的話,她離開仙舟,竟然已經過去半年了麼?
沉思間,她看見了從入口處走下來的身影。
她剛想如往常一樣和少年打聲招呼,卻在下一秒發現了不對勁。
那人走得很慢,手中握着的長槍支在地面上,迎面而來的血腥味比她身上的還要濃郁。
“金鵬?!”臨淵想站起身,又被鎖鍊扯着坐了回去,她冷漠地瞥了一眼身上已經被新新舊舊的血液覆上斑駁痕迹的鐵鍊,指尖微微蜷起。
空氣中有水液滴落的聲響,由遠至近,随着少年的腳步停在了她的牢房前,片刻後,又繼續向旁邊走去。
“金鵬,你還好嗎?”臨淵擔憂地望着他的身影。
“無礙。”少年的語氣冷硬,好像與以往每次歸來後的狀态沒什麼差别,但他的腳步卻忽然踉跄了一下,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
“不要逞強啊,”臨淵在這段時間裡已經深谙室友的嘴硬屬性,歎了一口氣,“過來讓我看看?我會一些簡單的療傷術法……”
金鵬沒有回答她,腳步也并未在隔壁停留,而是邁步走向了更遠的地方。
“金鵬?金鵬?!”臨淵的呼喚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探頭張望片刻,身子又懶散地斜了回去,托着下巴無奈道,“真是的,一個兩個……都這麼倔強。”
她摸了摸身前的細鐵鍊,再次輕歎一口氣。
鎖骨被鎖鍊貫穿時,夜叉族的少年并不在隔壁牢房,所以他也理所應當地認為,這是她得罪夢之魔神後得到的懲罰。
雖然也不算錯吧,但是……臨淵握住鎖鍊,輕巧地撥開其中一個鎖扣上的機關,然後将鎖鍊抽了出去。
鍊條摩擦過血肉,在地面上飛濺出幾串血痕,她手指結印,那些鮮血緩緩浮起,在她指尖凝成了一團血球。
将血球一口吞下,又舔了舔指間殘餘的血迹,臨淵腳步輕快地……被牢房中的雜物絆倒,一頭撞在了欄杆上。
“……又忘記眼鏡不在了。”她揉了揉額頭,摸索到正确的門,這才走了出去。
整座地牢中唯一的光源隻有牢房入口處的火把,越往裡走,就越是黑暗。
當然,在這處也沒住多少人的地牢中,大部分人都不需要光亮,也不需要鎖——他們都陷在沉眠之中,不知是因何種理由被夢之魔神扔在這裡,又在斷絕生息後由夜叉少年“清理”出去。
每當這種時候,夜叉少年就總是格外的沉默,如同他每次回來之後,總要在自己牢房最黑暗處的角落呆上許久,任她嘴皮子說破才稍稍有幾分反應。
真是可憐呀……
臨淵循着血腥的氣味,在最深處的一間牢房門口站定。
腳尖踢到了類似長棍的物體,再然後是帶着濕意的布料。
躺在牢房門口的少年蜷縮着身體,喉中溢出痛苦的低吟,臨淵半蹲下來,摸索着探了探他的額頭。
少年的皮膚冰涼一片,額上卻滲着汗珠,順着發絲捋下,衣物上沾滿了黏膩的污漬。
她側耳傾聽,确認牢房中沒有第三道呼吸聲,這才起身往裡走了幾步。
摸清大緻擺設後,她回身扶起夜叉少年,讓他躺在靠牆的一角。
那處堆疊着散發潮濕的黴味的稻草,雖然依舊不是很舒适,但總比冷硬冰涼的石闆要好。
不知道是不是越往裡越靠近地底深處的原因,空氣中的濕度大了不少,用雲吟術馭使水汽反倒更加方便。
臨淵醒着的這段時間,很少見到少年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少數的幾次,要麼是精神狀态格外不佳,要麼就是受了傷……但無論是哪種,都沒有這次這麼誇張。
“也沒有受傷啊……”将血漬全部清理完後,臨淵盤腿坐在旁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捋着少年的發絲,自言自語,“沒有血氣……是那個魔神又做了什麼?”
四周一片黑暗,而她并不優秀的視力在這種環境下更是和瞎子沒什麼區别,相反的,其他感官就會變得更加敏銳起來。
聽覺、嗅覺、觸覺……臨淵抓起少年的手腕貼在唇邊,仿佛能感覺到薄薄一層皮膚下奔流湧動的血液。
“真是奇怪,明明隻是連‘星神’都不知道的星球而已,這其上的生物居然會有這種近似豐饒孽物的生命力嗎?”
她微眯起眼,在黑暗中扯開唇角。
“聞起來……讓人有點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