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關上的窗格中透出融融暖光，垂首立在桌前的黑發少女随手翻閱着什麼，轉過頭時，眼中泛着懷念神色，平和溫柔，周身萦繞着甯靜的悲傷。

魈沒有見過臨淵的這幅模樣，但這一瞬間，劃過腦海的卻不是什麼細膩思緒，而是警惕與審視。

看起來沒有異常。

他攥緊和璞鸢，動作停滞下來的瞬間，拂過耳畔的風聲中似乎還帶着永不止息的哭嚎，讓他幾乎聽不見臨淵開口說了些什麼。

黑發少女詢問着他的傷勢，眼中的關切帶了點疑惑，她挽起臉頰旁垂落的發絲，如同往常一樣伸出手。

“金鵬？”

魈的視線剛要落在她臉上，卻恍然反應過來，透過金邊眼鏡，那雙水綠色的眸望過來的目光明晰，已經能夠清楚地看見一切。

在目光相觸之前，他先一步移開了視線。

臨淵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五指放松地攤開，也如同往常一樣，并不強硬，卻帶着些隐秘的固執。

說是往常……其實也隻是一段稱不上長久的相處時光而已。

他聽臨淵講述過許多關于她家鄉的許多趣聞轶事……其實仍然對她一無所知。

魈難得感覺到有些疲憊，他匆匆離開，卻并未馬上遠離，而是倚靠在院牆幾裡外的樹上，看着臨淵合起窗戶，那點微黃的暖光也在不久後熄滅了。

月色明澈，将草木牆瓦都籠上了一層輕紗似的薄銀。或許是察覺到了夜叉身上濃重的冷意，周遭的蟲鳴漸漸弱下去，直至再無聲響。

————

“傷好了？”

伐難向來溫柔的聲音忍不住提了一個調，語氣中藏不住懷疑。

魈往旁邊躲了躲，還是沒躲過去。水夜叉按着他肩膀的手并不如何用力，眼眸彎起的弧度卻帶着難言的威懾，讓走進門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的彌怒也閉上了嘴，抱手等在一旁。

“你用了什麼術法？還是用了什麼藥？”伐難檢查完後，表情卻不見得有多輕松，“強行将穢氣封入體内固然能使傷口快速愈合，但也會加重業障侵蝕，即使現下看起來沒有大礙，也絕非長遠之計。”

面對伐難和彌怒嚴肅而又暗含擔憂的神情，魈點點頭：“我知道……是臨淵幫我拔除了穢氣，而非強行壓制。”

伐難終于松了口氣：“那就好……等等，拔除？”

感覺到捏在肩上的手指無意識收緊，魈不解地看向伐難，後者眉頭緊蹙，似乎想到了什麼。

“伐難，”彌怒在這時開口，“璃月港的巡防暫時交給金鵬和應達，浮舍那邊出了些問題，需要你過去看看。”

伐難一怔，但很快反應過來：“好，我馬上就去。”

彌怒轉向在場的另一個人，不放心地諄諄叮囑：“金鵬，應達不善水戰，就算魔物難纏，你也不要過于深入。”

魈點頭：“我知道的。”

彌怒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沒多說什麼。

幾乎完全由人類規劃建造的港口最初隻是簡陋的村落，居者多為天衡山采礦的山民，因為海岸走勢内陷，形成了天然的優越港口，選擇出海捕魚的人也越發增多，最後慢慢發展壯大。

應達不太喜歡海邊濃重的水汽，在夜叉敏銳的感知裡，過分充沛的水元素黏糊糊地擠滿了每一寸空間，讓活潑的火元素罕見地沉寂下來，身體也跟着變得有些憊懶。

不過海中的魔物近來總是蠢蠢欲動，偶爾伸出來的小爪子也可以用來活動活動身體。

她伸了個懶腰，從樹上站起來。

盡管還未真正成型，但由民衆請求帝君賜名的港口已經熱鬧起來，來往的各色人群臉上充滿幹勁，眼中滿是自豪與向往。

應達從人群上空穿過時，也忍不住分神看了一眼，嘴角不自覺揚起。

即使站在更加潮濕的海岸邊，聞到了空氣中彌散的血腥味，這份愉快心情也還未消退，火夜叉雙手叉腰，四處張望：“看來我又來晚了？”

“嗯。”

魈甩去槍尖上沾染的最後一絲血漬，應了一聲。

應達笑容淡去幾分，她歪過頭，仔仔細細打量站在礁石上的纖細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