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站在天衡山山頂時,臨淵已經俯瞰過千岩軍駐地的大緻模樣。這處應該屬于最先規劃建造的地區之一,地勢平坦開闊,路線四通八達,站在練武場旁的石欄邊,就可以将大半個港口與遠處的海面盡收眼底。
風中依舊夾雜着過分濕潤的氣味。
她不由得分神想了一下,手中動作卻沒停,長槍槍尖劃過圓弧,精準地敲打在另一柄槍杆的薄弱處。
掌心回饋的震動略有些麻,然後是力道落在空處的瞬間失落感。
不對——
她倏然反應過來,沒有止住槍尖下沉的趨勢,而是順勢下壓橫掃,黑鐵槍尖與石質地闆刮出輕而銳利的摩擦聲。
對面的槍尖宛若箭矢,連一絲抖動也沒有,刺出時連風都被劃破了,直直指向她握着槍杆的手腕。
臨淵收槍回防,鋒利冷銳的槍尖互相碰撞,尖銳的嗡鳴擦過空氣,彈閃出一連串細微火光。
對峙并未持續很久,站在她身前的青年稍稍收起力道後,她也将長槍豎回身前。
圍在四周安靜看着的青年們發出了失望的長歎。
“诶——怎麼就結束了啊——”
“喻白大哥,再多過兩招給我們看看嘛——”
……
喻白翻轉長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槍尾挨個敲了那些青年的腦袋,在一連串誇張的哎呦聲中開口:“你們都看清楚臨淵教習的演示招式了嗎?要不要親自上來和我過招?”
“呃,這就不用了,”還被槍杆壓着腦袋的青年哭喪着臉,“如果非要打的話,我想要臨淵小姐教我……”
他的臉頰突然飛上一抹詭異的紅暈,讓喻白都忍不住露出牙疼的表情,又擡槍敲了一下。
臨淵眨了下眼,微笑:“可以哦。”
這些千岩軍的将士們都還很年輕,應該是剛入伍不久,還在訓練階段,也沒對臨淵這個突然出現的教習表現出什麼意見,反而可以說是熱情得有些過了頭。
比族裡那些同樣十幾二十歲的小孩子乖巧多了……臨淵思緒莫名打了個岔。
“咳,”喻白眼神飄忽一瞬,把自己手上的槍扔了過去,“既然臨淵教習都這麼說了,那你過來。”
青年接過長槍,反而有些猶豫,半晌才站到臨淵面前,期期艾艾地開口:“臨淵教習,請、請多指教。”
呵。
喻白臉上露出平靜的笑容,雙手背在身後,暗中揉了揉有些發麻的手腕。
臨淵摩挲了一下木質槍杆,擺出起手式,對青年點點頭。
“請。”
臨淵沒有對鐘離說謊,也沒有謙虛,她并不認為自己足以教導别人,畢竟她更習慣的武器是鎖鍊——這點倒也沒有什麼特别偏好,隻是那是别人送給她的禮物,就一直用着,有時還能起到點别的作用。
至于槍術,隻是在很久以前陪别人一起練過而已。
隻是因為……有個人和老師一樣,選擇了長槍作為武器。
羅浮的雲騎多用陣刀,加上持明族中那些老東西總是擺出令人不快的傲慢态度,一來二去之後,她就成為了唯一的陪練人選。
臨淵的槍術習得馬馬虎虎,即使招式本身蘊含着流傳數千年的底蘊,她也不認為自己真的學到了多少。
要不是這具龍裔的身軀,她能不能在槍術上勝過喻白其實也難說。
那位大人……究竟是想做什麼呢?
青年手中的長槍被高高挑飛,黑鐵鑄成的槍尖磨出銀白邊緣,旋轉時折射出刺眼的光線。
臨淵仰起頭,唇角微彎。
哎呀,真是有些令人懷念的景象。雖說隻是陪練,但除了最初那幾場對練,對方進步的速度簡直讓人懷疑是不是蛻生時沒有洗淨某一世的記憶。
比她更快接住下落長槍的,是一隻被黑色手套裹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