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手五指修長,骨節分明,順着樣式簡樸的衣袖往上看,溫和卻莫名給人缺乏煙火氣感覺的臉龐映入眼簾。
“鐘離先生!”喻白喜滋滋開口,“難得看您出手,今天有興趣指點一下嗎?”
鐘離平和地點頭,周邊有些青年則是默默退了幾步,臉上浮現出糾結複雜的表情。
臨淵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啊,補充一點前情提要——在在場幾乎所有、包括喻白在内的人都倒下之後,她就知道了他們為什麼會露出那副表情。
看起來如同貴公子一般的青年,每次用幾招把人放倒後,都言簡意赅、用詞精準毒辣地指出了對方的缺點。
雖然語氣和表情并不嚴厲,但就是讓她生出了一種小時候因為貪玩沒有完成課業,然後被老師發現學堂倒數第一名次的考核卷子的感覺。
尤其是那雙眼睛不帶任何失望或是不滿意情緒,就隻是那麼靜靜看過來時,從内心翻湧出的羞愧和不甘就已經能夠把人淹沒了。
真是可怕。
看來早上對她的點評已經算是口下留情了,怪不得喻白那時候那麼着急地打斷對話。
唯二站着的臨淵默默把頭轉了過去,靠在石欄邊,假裝自己在欣賞遠處的海平線。
好在鐘離似乎也沒有要她也一起練幾招的意思,隻是将長槍放回了武器架上,然後負手站在一旁看喻白整隊訓練,唇邊還帶着些許笑意。
魔神天生就肩負着愛人的職責。
臨淵曾聽歸終這麼說過,灰發寬袖的少女喜好熱鬧,常常混迹于市井,用術法稍稍遮掩樣貌後,行為舉止與尋常的人類少女沒有任何區别。
但她說這話時,眸中流轉着溫柔而複雜的情緒,與此同時,臨淵仿佛聽到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一聲嗤笑。
職責,這個詞确實很有意思。
魔神這個稱呼,看起來隻是力量達到一定層次後獲得的名号,并不局限于某個特定種族。就像臨淵所知道的某幾位星神,最初似乎也不過是存于宇宙中的某一種族中的具體個體。
但如果是這樣,為什麼說魔神的“愛人”是仿佛天性一般的存在呢?
或許是臨淵眼中的困惑過于明顯,歸終眯起眼睛笑起來,卻隻是微微搖了搖頭,将食指豎在唇邊。
“對了對了,”她撐着下巴,将視線從空茫的遠處收回,饒有興緻補充,“即使是摩拉克斯也不例外哦?”
臨淵:“……”
在親眼看見之前,她确實無法想象。
但化名為鐘離的青年神色自如地在港口漫步,與各種各樣上前打招呼的人交談,人緣顯而易見的好,似乎又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畫面。
說到底,她并不了解、也無意去了解更多。
要是被老師知道的話,一定會敲着腦袋問她到底是什麼時候養成的壞習慣,說不定還會把她塞進地衡司裡當執事。
想到這裡,臨淵下意識捏緊了手指——那可是和在學堂代課不相上下的麻煩差事,讓人一回想起來,腦袋裡就隻剩下了冷靜和忍耐兩個詞彙。
啊,這麼一想,就連摩拉克斯大人用術法僞裝過後的臉看起來也和善了許多呢。
臨淵頓時感覺心平氣和,甚至能對着走到她身旁的鐘離點頭緻意,然後率先挑起話題:“鐘離先生,多謝您把那個盒子還給我,那是于我而言非常重要的東西。”
就算不還給她,臨淵也沒法說些什麼,畢竟就連她自己都算是被摩拉克斯從夢之魔神手底下救出來的,也不太好意思開口讓人幫她找一個不知道被丢去了哪裡的盒子。
如果星槎能修好的話,也不是不能憑借星槎上的羅盤來尋找。她原本打算在之後向歸終說明,隻是沒想到在那之前,盒子就意想不到地回到了她手上。
鐘離微微搖頭:“是金鵬偶然尋見,我隻是代為轉交而已。”
金鵬!她的好室友!她改天一定請他吃飯!
臨淵彎起眼,險些想要擡起手擦一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
“這樣麼,”她露出微笑,但隻是片刻,眉頭就有些苦惱地皺了起來,“……那麼,您什麼時候能解除盒子上面的封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