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跟你是‘我們’？

臨淵很想這麼反駁，但她到底也沒說話。

她隻是将那張面具踩碎，走向了下一個躺倒在地的魔物。

然後，是再下一個。

不詳的黑色霧氣漸漸籠罩了這片營地，仿佛被什麼東西約束着，無法散去。

臨淵站在空地中央，強迫自己放緩呼吸，咬緊了嘴唇。

“不要壓抑自己呀，順從心底的欲.望就好……”幻影的手指撫摸着她的臉龐，臨淵清楚地感知到了涼意，卻也知道自己伸手碰不到任何東西。

她對此感到厭倦。

也許隻要吃上一點，補充哪怕一點力量呢？

這裡已經遠離歸離集與璃月港，不會有人察覺到，更何況，那些東西已經死了，隻是咀嚼一些遺落殘渣的話——

不。

這種單薄又蒼白的借口，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服。從吃下第一口‘食物’起，她就知道這種事情了。

所以……那真的是她自己的想法嗎？

察覺到臨淵情緒的波動，幻影更加緊密地貼合上來，親昵地吐着蠱惑人心的話語：“沒關系的，你明明知道，老師更希望你活着不是嗎？”

臨淵動作一滞，在這個瞬間，原本脫離了魔物的霧氣倏忽牽扯回轉，倒灌回地上還未消散的一具軀體裡。

本應死去的魔物身體突然抽搐，面具系繩斷裂，兩團燃起的紅焰混亂而又狂暴，黝黑的皮膚扭曲開裂，肢體末端延伸出尖銳利爪，狠狠朝她揮下！

臨淵下意識退後兩步，卻見魔物轉身奔逃，林中随之傳來了幾聲人類的驚叫。

她閉了閉眼睛，握住腕上的鎖鍊，朝那個方向追去。

……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沒對我們動手，但是，”青年聲音中的驚懼随着回憶越發濃重，“她可是會吃怪物的……她絕對不是人！她會不會是想把我們聚到一起，然後——”

他的話終結在娜卡擡起的手上。

“我們先回去——”娜卡的聲音聽不出多餘的情緒，但轉瞬就冷了下來，“誰？！”

沒有人回答，好像剛才感知到多出來的氣息隻是她的錯覺。

娜卡隻覺得林間刮過一陣凜冽的風，如利箭一般擦過臉頰，她愣了一下，忽地轉頭看向來時的方向。

篝火仍在燃燒。

細小的枝條末端咕嘟嘟地冒着泡泡，膨脹的薄膜剔透如鏡，短暫地映出了營地中的景象。

顧不得身上被尖銳棘刺劃傷的疼痛，娜卡一路飛奔回來時，看到的也正是這一幕。

出乎意料的，并沒有她預想中雙方或是三方劍拔弩張的局面。

黑發少女隻是伸手從火堆下的灰燼中撿起了什麼，捏在指間，輕輕吹去上面的塵埃。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甚至擡高了手，把那樣東西展示給身旁的人。

娜卡甚至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情況。

但在此之前，她更先反應過來的是另一件事。

太安靜了。

并不是目睹有人把看起來就很兇殘的武器架在别人脖子上的噤若寒蟬，而是一種更加詭異的安靜。

就在她離開的這片刻之中，隊伍中的所有人都睡着了。

他們呼吸平穩，臉色紅潤，臉上隐隐帶着笑容，似乎完全意識不到自己正身處于一個陌生的環境——就連本應守夜的人也倚在樹下閉上了眼睛。

“臨淵小姐，發生了什麼事情？”娜卡眼神冰寒，張弓搭箭，雖然這麼問着，但數枚箭矢勾在她指間，所籠罩的對象卻不止一人。

站在臨淵身旁的陌生人身形看起來仍是少年，臉上帶着古怪猙獰的面具，身體緊繃，手中的翠色長槍直指臨淵咽喉，明明擺出了攻擊架勢，卻又不知道為什麼一動不動。

按理來說，她應該更相信臨淵的。

但她也不是沒有聽聞過帶着妖異傩面，活躍在戰場上的夜叉傳聞。

隻從傳聞中聽過的，岩王帝君的部下，歸離集的仙人；與剛剛才從同伴口中聽聞了怪異場面，将他們帶領到這片營地的少女。

她心中的天平仍在搖擺。

“是啊，”她聽見臨淵輕飄飄地歎氣，“發生了什麼事呢？”

話音落下，娜卡隻覺得眼皮突然變得沉重，幾乎隻是瞬間，意識就被壓進了腦海最深處。

她的手松了力氣，箭頭劃破指尖，整個人跌跌撞撞，還沒走出兩步就倒在了地上。

模糊的視野裡，黑發少女拍了拍裙角，站直了身體。

“做個好夢。”這是她聽見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