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束月望向他一眼,隻道:“自古君王無情,鲛族更是如此,親兄弟之間骨肉相殘,須得引以為戒。”
戚光盈聽懂言外之音,沉默半晌,他說起另一件疑惑不解之事:“我為何在那裡?”
戚束月淡淡道:“不知道。”
戚光盈試着去回想,登時頭痛欲裂,隻把那奇怪之詞說出來:“浮蝶……”
“蝴蝶?”
“不是。”話音剛落,戚光盈又歎道,“我什麼都不知,但記得這個。”
“忘卻既無緣,其實不用強求。”戚束月起身,面上看不出半分心情,兄弟分隔多年,自小就成了父母相抗的犧牲品,也不知該如何溫情,“這幾日事務繁多,我得走了。你多下床走動舒展筋骨,有助你痊愈康複。剩下的事,你不必再管。”
“等一下,皇兄。”戚光盈喚住他,“是誰把我救回來的?”
戚束月道:“這般神通廣大,還能不顧性命救你的人,世上并不多。”
七日之後,戚光盈身體完全活動自如,與平時無二。
這日戚光盈早醒,身體已康複大半。
他拾起床榻旁一把名叫“怒春侯”的長劍,還順手绾了個劍花,隻輕輕一挽,動作流暢至極,引得風聲唰唰。
戚光盈倒有幾分驚訝:這三年來他劍意精進不少,還比先前更灑脫淩厲,随性而發。
走到銅鏡前梳洗,鏡中人模樣變化不大,就是身形長了不少。
戚光盈把長發束于腦後,穿上一件白衣黑褲的劍士服,如往常那般,前往附近的瀑布假山練劍。
臨走前卻發現自己脖子上戴着一條陌生金項鍊,便摘下來仔細端詳。
項鍊吊墜是一枚避水珠。
原以為這項鍊是雛焘所贈。翻轉過來一看,避水珠上卻刻着一個奇奇怪怪的字符,不是雛焘所在的神文海文字。
将避水珠挂回脖子上,戚光盈若有所思。
九月秋高氣爽,遠處紅葉流水鳥鳴,悠閑且自在。
莫名其妙被抹掉三年的記憶,隻停在十七歲。究竟何人所為,卻無從查起。
戚光盈心情煩悶,隻能在假山瀑布下翻來覆去地練劍,盡可能讓頭腦放空。
他自幼性情内斂,從來是喜靜不喜鬧,不喜與人多做交談,空閑時間也是專注做自己的事:練劍、練舞、練劍、練舞。
成千上萬次重複做這兩件事,好在這兩件事都不需要别人來打擾。
十五歲的戚光盈就已經是人界當世第一劍,劍法登峰造極。隻是受限于人類身體上限太低,才苦于瓶頸兩年。
如今一覺醒來,身體居然突破桎梏,又更上一層樓了。
戚光盈還來不及欣喜,卻驟然發覺此地的風向不對。
此處已經有人入侵,正潛在暗處。
戚光盈想起宮女們的近日閑談:近來兕方城驚現一個飛賊大盜,到處翻樓倒閣像在找什麼東西。
官府原以為是普通飛賊在搜刮商賈貴胄們藏匿的奇珍異寶,後來卻連當世無雙,以極速著稱的小宋将軍也受其害。
大盜夜探宋府被小宋将軍發現,兩人都沒來得及公平對招,他就一掌就将小宋将軍擊暈,用的力道極巧,輕了半分就難以擊昏,若重半分就不死即廢,拿捏得相當精準。
大盜溜之大吉,但沒消停幾天,三天前又尋到了宮裡。
縱有戚束月下令嚴查,卻連那大盜的影子都沒找到。每逢夜半時分,宮人們就聽到輕微踩踏聲于各處殿閣上響起,待人前去查看,又無半分影蹤。
戚光盈聽出大盜的呼吸微重像受過傷,但身法好得離奇。
幸好剛剛開啟了劍陣,才讓戚光盈歪打正着捕捉到這人的蹤迹。
敵方在暗他在明,戚光盈裝作一無所知,繼續揮劍。
風向又變,劍陣引起的幾道術法銀光微燃。戚光盈意識到敵人已閃至身後,立刻轉過劍柄,使出一招反手劍式刺向那人。
可下一刻這大盜随手用劍鋒一挑,就把戚光盈逼回原地。
大盜的距離把捏得分毫不差,直接用劍挑起戚光盈的下巴,讓得戚光盈無法動彈。
雖也劍指對面,但戚光盈清楚自己的劍在對面眼中,威脅近乎于零。
他深得海族劍聖雛焘的真傳,又受天界劍宗出身的惠武太後指點,父母二人皆乃人族劍主。
戚光盈堪稱劍法冠絕人族,在他之上沒有第一。但這人劍法卻遠勝于他,如一座不可高攀之峰,三招比試下來,就知此生望塵莫及。
對面的人身形纖長,戚光盈體型已算得出類拔萃,他比戚光盈還高出半頭,佩戴着一副純白面具,看不清長甚麼樣子。
戚光盈一時沒能認出面具材質,近看方知面具是珊瑚雕成,這人是鲛族麼?
那就說得通了,怪不得這個戴面具的大盜明明身法絕妙,在飛檐走壁時卻偶爾會弄出輕微聲響。
鲛人族常年生活于深海,行動受海壓影響,不常來人界的鲛族最初都适應不了人間環境。
“你。”面具人終于開口,聲音冷漠,道,“戚光盈?”
戚光盈不由怔住,這人知道他名字,是專門尋他的。
實在想不起得罪過誰,此刻戚光盈又技不如人,如何答複都會落入下風,便老實回道:“是。”
“好。”面具人輕輕點頭,猛地擡手往戚光盈咽喉用力刺去,懶得再多費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