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雲硯隐一走,少年才蹑手蹑腳從院子裡跑回來,輕輕推開房門。
戚光盈瞥見他,招招手,道:“等你好久了。”
“你等我做什麼呀。”少年問道。
“看你有話想跟我說的樣子。”戚光盈臉色恢複,身上過溢的并蒂蓮花能量已經穩定下來,讓他渾身輕松,“正好我也有話想問你。”
“他們都覺得我是傻子,其實我很聰明,什麼都知道。”少年湊到戚光盈床邊枕在被子上,軟軟的黑發散碎在額邊,道,“而且我很懂禮貌,讓你先問,最後我再說。”
戚光盈開門見山道:“雲硯隐說你非要來兕方城,是為什麼。”
少年眼睛彎起,笑起來模樣天真無邪,“我要收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散落的珠子。”少年答道。
“珠子?”
好耳熟。
戚光盈一旦想起涉及三年前的事情,就會頭痛的要命,“你又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的花。”少年伸手比劃了一下,“我能感覺到我的花在那個陣法裡,我想去把它找回來。結果見你帶着花躺在地上,一副要死了的樣子,我才把你救回來的。”
戚光盈聲音一沉,追問:“你之前見過那朵花?在哪兒。”
少年撓了撓頭,說道:“它一直長在我的墳上啊。”
“墳?你知道你已經去世了?”
少年撓了撓頭,道:“我好像是死掉了吧……我也記不太清。但我認得那朵花,所以才想把它拿回來的,可惜有一半已經和你的心髒融成一團了,硬拔下來你就會死,我隻拿了那朵金色的。”
戚光盈把手放在胸腔處,下意識想去摸,卻發現蓮花已經消失不見,他試着運用體内的力量,果然隻能動用紅蓮,并蒂金蓮賦予的真氣半點都不剩。
“能不能還給我。”戚光盈開始猜想這男孩的真正身份,又凝視這張與戚束月相仿的臉,想到或許這少年酷似戚束月的樣貌并非巧合,于是清聲哄道,“實在不行,我們交換一下好不好,你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少年抱着頭,努力地想了想,道:“你把束月哥哥這個名字送我吧。我還沒有名字呢,這個名字好聽诶,我不記得我原先叫什麼了,反正沒有這個順耳。”
“這就是你想和我說的?”戚光盈有些意外,道,“不行,那是我兄長的名字。”
少年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幹脆開始冷戰。
還把隻剩一半的金蓮花從袖口拿出,手指撥弄花瓣玩了起來。眼睛時不時瞥向戚光盈,又飛速低下來當做沒看見,手指開始數蓮蓬裡有多少個金光閃閃的小蓮子,嘟囔着:“一……二……三……四。”
戚光盈實在忍不了那張和戚束月一樣的臉,做出這種天真可愛但又不太聰明的表情。
強忍好一會兒,才從牙齒裡擠出六個字道:“束月哥哥,給我。”
少年這才笑起來,連人帶花朝着戚光盈撲過去,“你叫我哥哥,那你以後就是我弟弟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
“光盈。”
戚束月試着呼喚那個躺在萬福永壽宮床上的弟弟,手指拂過床上潔白的簾幔。
“戚光盈”就躺在床上,看起來極度疲憊,才不過幾日時間,好像就虛脫到人盡燈枯。
手指距離戚光盈僅幾寸距離,簾幔突然升起,牢牢将人裹住,不許任何人接觸。
“别碰。”一道聲音從這房間的屏風後傳來,男子彈琵琶的身影浮現在屏風之上,雛焘說道,“讓他睡個好覺吧。”
盡管雛焘的語調平和,戚束月也深知這聲音裡的危險。
但他是人皇,是兕方城名正言順的主人,雛焘應不會真與他大動幹戈。
“他是我弟弟,我怎麼可能不管他。”戚束月垂下睫毛,看不清他眼神中是真情還是假意,“您的琵琶聲太吵了,他怎麼睡得好。難道這個時候了他還能伴着攝政王的琵琶聲,再跳一曲讨你歡心的怒春舞麼?”
話音剛落,戚束月瞳孔一縮,連忙避開向他面龐攻來的幾縷銀絲。
細如春縷的銀發在戚束月堪稱人族至美的臉上殘忍地留下一道淺淺溢出的血痕。
他沉默着用拇指擦去。
屏風後的雛焘停下琵琶彈奏,擡手去調試弦音,語氣仿佛在哄小孩子道:“束月,你能管好自己就是頂天的本事了。若真愛你弟弟,你就不會把他扔去陽度城,生怕我跟追雲熹打不起來,還特意為我倆添把火。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講講,自從你登基之後算計了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