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外面的人?劉母心裡兀自猜疑着,她不說話,碧霄也不敢輕易再說話。
此時她的心裡在想着另一件事,異樣?昨日大人提前歸家,還把秦秋叫去小書房算不算異樣?她輕輕攥了攥手中的棉帕,擡眼偷觑劉母,見對方仍在凝眉思索,她又猶豫了,隻是叫去說話,似乎也不算什麼異樣,若是這樣禀報,老夫人恐怕會覺得她不夠得力,況且,秦秋的爹娘可都還是府裡管事之人,一件什麼都算不得的小事,她若此時提起,似乎也太得罪人了,若是老夫人不計較,她日後可就多了三個敵人。
碧霄這廂轉了千百個想頭,劉母那廂也是重重地歎息了一聲,擺手道:“罷了罷了,你先回去吧。近日,你多留神,若是發現大郎有什麼不對勁的,及早來禀報我。”
“是,婢子告退。”還是先按下不表吧,碧霄如是想道。
凝晖軒内,木槿将人帶走之後,秦秋又開始發呆了。這回她連鞋樣都放下了,抱膝坐在炕上,一動不動,隻眼珠輕轉,嘴裡偶爾念叨兩句,但是聲音都極輕極細,旁人根本聽不清。
碧霄路過時,忍不住将目光投向秦秋。若論長相,凝晖軒内當數青梧最為出衆,盡管她不願意承認,可她又不得不認,青梧的樣貌在這府裡都是拔尖的,隻是性子太過急躁,說話又常常嗆人,而自己則是占了這點便宜,讓人人都道自己才是這院裡的丫鬟之首。撇開自己和青梧兩人,二等丫鬟裡,就連喜枝和鵲兒都勝過秦秋,所以,為何是秦秋呢?大人昨日為何獨獨把秦秋喚進小書房呢?
碧霄想得太入神,以至于秦秋回神看了她幾眼她都沒發現。
秦秋不發一言地看着窗外之人,青梧和碧霄的心思她都知道,人各有志,她對此也并不反感。若是問她對這二人的看法,她倒是覺得青梧不是碧霄的對手,在凝晖軒待了這幾年她也看出來了,青梧的确心直嘴快,有些時候說話不那麼中聽,但是她的喜怒哀樂都在臉上,不藏心思的人其實不太難相處,反倒是碧霄——
碧霄這人,對誰說話永遠都和和氣氣的,在她們這些丫鬟裡,碧霄總以凝晖軒第一人自居,秦秋有時覺得好笑,青梧喜歡大人這事藏在心裡,碧霄卻是處處奔着做姨娘去的,想到昨日的争吵,青梧有句話說對了,碧霄給自己的定位恐怕不是管事大丫鬟,而是這院子的女主人,正因為這樣,她才總要體現出自己事事考慮周全,也正因為這樣,青梧才總跟她争鋒相對。
冬日晝短,轉眼就到申時。
碧霄親自守在凝晖軒院門處,翹首以盼。秦秋則像個即将要給夫子交作業的學生,在屋内來回踱步,滿腦子都是元貞十年的賬目。
青梧懶洋洋地在廊下逗鳥,見到碧霄的模樣,不禁又嗆聲說道:“我說碧霄姐姐,大人還有一個時辰才下值呢!知道你是這院裡第一等賢德人,也不用作出這幅模樣吧?”說完,自己捂着嘴咯咯笑了起來。
碧霄忍着氣,正待回她兩句,那個熟悉的人影蓦地就闖進了她的視野裡。
“大人回來了!”碧霄迎上前去。
這倒是讓青梧愣了一下,手中的鳥食都忘了丢進食架上。
而屋子裡的秦秋則是深吸一口氣,最後默念三遍“一百兩,一百兩,一百兩”,像要走進貢院的舉子似的,激動又緊張地走了出去。
劉從儉并不過多理會前來迎他的碧霄,隻輕輕一點頭,眼神都未曾多留,就大步流星地往小書房而去,對着在屋檐下站着的秦秋擡手一指,聲音幹脆又冷冽:“你,随我去書房。”
秦秋能感受到有兩道炙熱的目光盯着她的後背,她在心裡哀歎道,你們别誤會啊,我們想要的不一樣,我隻是想要一百兩!
小書房内,秦秋恭敬地問道:“大人,我要在哪裡書寫?”
劉從儉環顧四周,伸手朝他日常用的書案一指。
秦秋咽了咽唾沫,遲疑着說道:“會不會不妥?”
劉從儉不理她,自己從書架上取了一冊書卷,往窗邊一坐,頭也不擡,冷聲說道:“你有一個時辰。”
秦秋也不再糾纏這些細枝末節,快步走到書案之後,提筆落下第一行字。
一刻鐘之後,門外傳來碧霄的聲音:“大人,晚飯和茶水點心都已備好,是直接擺飯還是先用些點心?”
劉從儉并不覺得餓,他正想開口說話,忽然又想到了什麼,看了看書案,又看了看自己,起身走過去,對着秦秋道:“筆給我,你去研磨。”
秦秋立時想通其中關節,二人從善如流地換了位置。
“将熱茶和點心送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