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舉年立時正襟危坐,看向門響處。
秦秋倒是見怪不怪,心想這回該是探病的人了吧。她清清嗓子,依舊身形未動,隻擡起脖子沖外喊道:“自個兒進來吧。”
寄竹推開半扇門,郭雲喧對院中之景有些意外。她含笑看着二人,颔首說道:“是我來得不巧了。”嘴上說着不巧,人卻徑直跨過了門檻。
寄竹身邊還跟着一個面生的丫鬟,兩個人四雙手皆是滿滿當當。
秦秋和蕭舉年見狀,忙起身相迎。
郭雲喧的不期而訪,倒是讓蕭舉年不好多待了。他隻好托言公事,寒暄過後便匆匆離去。有寄竹在旁,也無需秦秋張羅茶水。不多時,秦秋身側之人就換成了郭雲喧。
寄竹将帶來之物安放在屋内,又為郭雲喧重新換了一張凳子、添上茶水,做完這些,她便領着另一個丫鬟極其有眼色地守在院門口,将院内留給二人說話。
秦秋依舊是擁着手爐、靠在搖椅之上,寄竹往外退時,她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心中愈發肯定那日自己看到的事。看來,自己還真是替人受罪了!
郭雲喧眉目舒展地笑看着她,道:“看你氣色好多了,我這心裡也略踏實了些!那黃色的包袱裡是一副七劑驅寒的湯藥,藥材都是揀上好的抓的,無病也可強身,你記得讓秦嬸為你煎了。”
秦秋收斂了心神,于椅上欠身道謝。
郭雲喧止住她,又道:“那日多虧了你,我才有所提防,否則,落水的便是我了!想必那吳四郎要救之人也不是府上的九姑娘了!”
秦秋沒想到,郭雲喧竟如此直白,直奔那日之事,她微感錯愕地擡頭看向對方,對方繼續颔首說道:“你是受我連累才落水的,那時,我察覺吳十娘欲伸手抱我、将我推入湖中,是以我才忽然出聲喚青梧,躲開了她的偷襲,卻不妨累你被她們帶入湖中。”
唔,自己果然沒猜錯,這也解釋了吳十娘當時為何姿勢怪異、呈雙手合抱之勢。秦秋點頭自思道,這麼說來,那個一閃而過的人影?她眼神微閃。
郭雲喧卻在此時端起手中茶盞,呷了一口,笑道:“沒想到吳十娘自作自受,自己落了水。不過,于她也未必是壞事。”
原來如此,今日探病是來封口的!秦秋心下明了,眸光一轉,一臉恍然地歎道:“竟是如此,可見是報應分明了!”
果然是聰明人!郭雲喧滿意地颔首,她早想過,最有可能看清寄竹動作的人,便是青梧和秦秋了。青梧那兒她已經試探過,青梧一直念着她先前相救之恩,自是信誓旦旦地賭咒發誓,至于秦秋嘛,她對秦秋可真沒施過什麼恩惠,此番還連累了對方……
郭雲喧見秦秋認可了此事,笑着将話鋒一轉,又道:“若無你出言示警在先,我也不能逃過她的毒手,這番救命之情,我記在心上了。日後,你若有何要我助你之事,盡管開口。”
秦秋正要開口客套兩句,郭雲喧又笑着補道:“便是想贖身脫籍,我也可助力幾分。”
秦秋聞言,倒是一愣。
“這不難猜,你如此聰慧,在那府裡豈不可惜?況如今,你與蕭錄事有婚姻之約,自立門戶是必行之事。”
既如此,确是可以坦然受了。秦秋欣然道謝。
二人又痛痛快快地扯了一回閑話,郭雲喧才告辭離去。
秦秋本想安安生生地曬會兒太陽,全沒料到她娘給她定的半個時辰竟如此熱鬧。
等郭雲喧主仆一走,秦秋也來了興緻,往日倒是小瞧了這位郭二姑娘!看着風吹就倒的美人兒,卻在幾次風浪中都站得穩穩的,二房夫婦的算盤落了空,有熱鬧可瞧了!
秦秋幸災樂禍地想了一回,才折身進屋去看郭雲喧給她帶來的謝禮。
二房這兩日确實愁雲慘霧,丫鬟仆婦人人自危。無他,誰都曉得二夫人被奪了管家權,這兩日正房内就沒有一件完好的器物。
豈止是丫鬟,就連東廂西廂的姬妾也都不敢喘氣,生怕惹了那兩位不痛快,又被借機磋磨一番。
“春雪姐姐,你害怕嗎?”
厚重的大紅氈簾垂在正房門口,密不透風。四人候在正房門外,即使隔了兩層氈簾,仍能隐約聽到東屋傳來的争吵聲和咒罵聲。
刺史府愛惜名聲,即使刻薄如二房,在這大冷的天兒,專打門簾的丫鬟也是可以候在屋内當差的,是春雪眼瞅着裡頭的夫婦兩個又嗆了起來,才特意把人帶出門外。
在廊下吃些冷風,總好過在裡頭吃排揎。
那丫鬟問完這句話,又打了個寒噤。
春雪苦笑,怎會不害怕呢!臘月之後,二夫人的脾氣一日壞過一日,有些時候投向自己的眼神陰森森的,她已經連着半個月不曾睡個好覺了。眼下二夫人又被奪了管家之權,這次,顯然老夫人動了怒,沒個三五月是不會好轉的,三五月……這日子什麼時候能捱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