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本已發動了車子，聽到她一本正經的話，忍不住踩下刹車，轉過頭來：“我可沒懷疑過你的取向。至于合适人選……甯缺毋濫，嗯，不錯，算是個好習慣。”

孟季菲閉起眼睛，呈假寐狀态。迷迷糊糊的，她聽到他開了音樂，是古筝。迷迷糊糊的，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整個過程，基本都是她在說他在聽。

“我以前經常彈古筝，說起來當了記者，都沒彈過了。”孟季菲繼續沒話找話，嘀嘀咕咕的說着，“我媽原來是古筝獨奏演員。”猛然，她感覺到車身頓了頓，恍惚間半睜開眼睛，看了看前面的路況，沒有什麼突發情況。她又慢慢閉起眼睛，繼續唠叨：“以前學的時候并不喜歡，現在忙了沒空彈了，偶爾聽到發現其實是深入骨髓的喜歡。沒想到你也喜歡民樂，這玩意很小衆。”

“我喜歡民樂，很奇怪？”

“那倒也不是。但覺得你西方生活的背景，接觸得應該不多。怎麼會喜歡，貌似沒有存在的合理性啊。”

“其實我也不是喜歡民樂，我隻是喜歡古筝一種而已。”

“這樣啊，喜歡它啥呢？”

“因為……”飛揚側頭看了眼有點犯困了的她，他該怎麼說呢？很多喜歡都是不知因何而起，不是嗎？不過喜歡古筝，他是确定無疑的知道緣由的。看着前方的路面，舔舔嘴唇，“因為這個樂器是我對音樂創作的啟蒙，也是我感情的啟蒙。無論何時，聽到便會想起，所有的過往。”

孟季菲即使是迷糊的狀态，依舊感覺到了自己心裡的酸澀。他愛聽古筝，莫非也和那個走失的人有關？暗自歎氣，他一再提起而她竟然一再深陷，怎麼會這麼蠢？自己這是非得要當人家尋人之旅的小三嗎？

“那你這聽古筝，不是變成了刻意加深以前的記憶？”

“無所謂吧，反正我本身就一直活在記憶裡。”

“說起記憶，咱們來分析幾種可能吧，”孟季菲掰起手指，理性的羅列起各種可能，“第一，找到她，她在等你，皆大歡喜；第二，找到她，慢慢回到過去，雖然過程曲折，但結局完美；第三，找到她，她有家有室，你插個足？第四，找到她，她早已不是你記憶中的樣子，也不再是你想要的樣子，那你這些年的投入和記憶該何去何從？第五，找到她，而你現在已不是她喜歡的樣子，又該何去何從？”

雨裡響起特别尖銳的刹車聲，孟季菲終于坐直了身體，空無一物的路面雖然濕滑，但并無任何異樣，她不知道是什麼理由讓他這樣緊急刹車？

“老天爺，你幹嘛？吓死我了。”孟季菲誇張的拍拍胸口，暗忖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不見得是被趕下去吧？

雙手放在方向盤上，飛揚轉過頭來認認真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問：“我現在的樣子，她不喜歡？有可能嗎？”

“不不不，那隻是其中五分之一的可能而已，”孟季菲幹巴巴地笑了笑，“你是大明星，大明星，一般都會喜歡你的。這五分之一，應該沒有發生概率。沒毛病，沒毛病。”

飛揚再度盯着她，不容她繼續官方語言：“一般？那就是有例外？你怎麼知道有例外？莫非，你就是這種例外？”

凝望着他的眼眸，飛揚的眼睛并不非常大，但足夠黑亮，足夠深邃，最主要的是那眼神清清淡淡的，帶一點點憂傷帶一點點漠然的與世無争，和他身上帶着的生人勿近的氣質極為相符。現在，卻又深邃到一眼看不到頭，裡面似乎有她感覺得到的話語，也有她一下子無從猜起的情緒。孟季菲的心髒狂跳了幾下，任她有如斯的運筆如神，她也無法準确地形容他的眼睛。那是一雙認真凝視着對方，隻一眼，便再也無法自拔，直到地老天荒的眸子，注定了隻需一眼，便沉淪。這一瞬間，她想逃，因為他的特殊，他的身份。下一瞬，她又想這麼看着他，她怎麼可能會是那個例外，即使不去幻想會有屬于兩個人的結局，至少就這一瞬的停留，也是心向往之。

他牢牢的看着她的眼睛，那裡面似乎有很多話，卻并未得到她哪怕一個字的回答。轉過頭，他再度發動車子，一段話，一字一句的從他唇中吐出：“無論她在等我、還是在怨我、或是忘了我……再要麼是根本不喜歡我，那都是她的心情、她的角度。而我的角度是我的心會永遠在她身邊，沒有任何可能，她的态度隻決定我們空間上的距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