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裡的值日，常規安排是前後四個人一起。按照倪昕洋的慣例，他會掐指算算，幹掉四分之一多一點的活就背包走人。

他跟季菲的座位是和最後一排搭，就是季菲一個女生、三個男生的組合。倪昕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次在幹完自己的四分之一稍微多一點以後，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抓了一塊抹布有一下、沒一下的蹭着講桌，仿佛那講桌留下了千年前的灰塵。一邊站在講台上蹭講桌，一邊觀察着教室裡其它三個同學的活動。

他們後排的兩個男生在掃完了半個教室的地倒了垃圾後，就坐在最後一排的桌上閑聊。臨到收尾，隻有季菲一個人認認真真的把桌子、凳子，一排排、一列列的對整齊。一邊對着，時不時的拿三根手指頭撥弄一下她自己的頭發，表情很投入，好像在做着什麼精細的工藝品。

倪昕洋推推自己鼻梁上些許滑落的眼鏡，再繼續盯着她看。腦子裡思索着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這同桌，她是不是已經一絲不苟到走路都會走成一條直線啊？明明那麼愛學習，這些用來排整齊課桌闆凳的時間，不是完全可以用來背很多單詞嗎？傻不傻啊？明天早晨，同學們一來，還不是一下子就亂成原樣？這不是浪費時間是什麼？

吸了口氣，他打算譏笑她兩句。還沒等開口，他發現她突然停了下來，然後轉身奔回到自己座位旁，摸出一本書，翻開，念了幾句，又合上書，再次飛快地回到剛才的桌子旁，繼續排列她的桌子、凳子。

微微眯眯眼睛，他不是看得很清楚此刻季菲臉上的表情，但是從她的舉動上來看，她是一邊在排桌子凳子一邊在……背書？背什麼東西？課文？單詞？公式？想到這裡，倪昕洋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一個人産生由衷的佩服，而這個讓他佩服的人居然還是個女生。原來年級第一的練成，真的不是靠運氣。倪昕洋有點汗顔在自己手裡被浪費掉的這許多大好時光，也有點汗顔自己一直以來自滿于隻要稍微努力，就比一般人強的人生哲學。真正厲害的應該是她這種？她似乎從沒觀察過周圍的人怎樣，隻是沉浸在自己該做的事情裡，把它做到極緻。而這麼聰明的人，把事情做到的那種極緻，自然也就成了一般人無可企及的高度？

這個值日，是倪昕洋高一入學以來，第一次一直等到了全部結束。三個男生一起勾肩搭背、嘻嘻哈哈走出校門，離開校門前，倪昕洋莫名的扭頭過去，對着走在他們後面不太遠的季菲打着招呼：“嗨，我們走了哈。”

滿腦子古文的季菲被他的招呼驚醒：“哦，慢走。”幾乎是立刻，沒有時間差的，她又開始第三次背誦那篇課文，她對自己的要求是要一口氣、不間歇、不思考的用嘴而不是用腦背出來。這才可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