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昕洋側過頭去看走在身邊的季菲：“我等會兒要去老師那裡練琴。我媽讓我每兩周練一次，以免技藝生疏。”

依然是他一個人說，她在聽的場景。他早習慣了他們之間這種相處模式，因為他知道她其實有在聽，她隻是以一種特殊的、不說話的方式去參與。反倒是如果她不想參與的時候她才會及時出言制止。

“我真是煩那黑白琴鍵，想着趕緊考出十級就解放了，誰知道十級以後竟然還有我聽也沒聽過的演奏級。演奏級外還有防止記憶生疏。哎呦，我可憐的人生啊。”倪昕洋把書包朝上背了背。

季菲終于轉過臉：“你在煩的情況下都能練出演奏級，真的假的啊？”

“當然真的，以後有機會彈給你聽一下。”

習慣性的扒拉了一下垂到額前的碎發，季菲說：“我吧，沒什麼時間練古筝，其實主要還是沒多喜歡。但是，我媽跟我說音樂本身，你不要盯着曲譜想着彈出來。即使不彈，也可以好好去聽，聽的時候，用一種對話的态度，樂曲響起來的時候，你是能夠跟它談心的。不管談你開心的、不開心的，能說的、不能說的，它會是聽者最好的朋友，各種故事、各種心情，總有那麼一曲會跟你有共鳴。所以，我有的時候隻是聽，那些古筝曲真的可以跟我對話。隻是我天資不夠，彈不出能和人對話的水準。”

倪昕洋楞楞的看着她的側顔，音樂能對話？當他的手指能夠以常人一般都無法達到的靈敏度、觸感和速度在琴鍵上滑過的時候，當他的大腦以極強的記憶力記住琴譜的時候，他從沒有過和音樂對話的體驗，他隻是能把鋼琴演奏中的所有技巧表現到極緻而已：“我還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我一度以為彈鋼琴和武俠小說裡的練武功是一個道理來着。夠快、夠準、夠穩……甚至夠狠。”

季菲莞爾一笑：“可憐的鋼琴鍵，原來你沒把它們當朋友。是當敵我雙方、華山論劍啊。”

倪昕洋噗的笑了：“說什麼呢。不過，我真的無法想象你媽媽的那種說法。”

“我帶一盤我經常與之對話的古筝曲來給你聽吧。聽那些曲子的時候，我可以毫不受幹擾的做習題、背單詞、寫作文。也可以什麼都不做的趴在那裡，随着那些曲子的流淌，告訴它我今天的心事，告訴它我今天的心情。很神奇，那些樂曲會活過來，回應你。”

“好啊，别忘了。”倪昕洋朝季菲笑道，人行道上一個孩子騎着自行車從她身邊飛速而過，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摟過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的身邊一帶，躲過了她被孩子的車勾到的可能。

“小兔崽子，你看着點，誰允許你在人行道上騎車來着？”倪昕洋伸着脖子吼過去，忘記了自己的手還在季菲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