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昕洋用雙手撐住腦門,貌似在休息,實則是透過手掌間的縫隙在觀察身旁的她。換座位事件過去一周多了,表面上他們之間沒什麼變化。他問她答或不答。但是,他自己是非常清楚的,他問得少了,最主要是他一直都沒有刻意去等她回家。往往是下課鈴一響,他就收拾好東西走人,一切就如同他剛坐過來和她同桌時的狀态,什麼都沒發生過,什麼都沒變。
他試圖告訴自己,也似乎是在強迫自己嘗試管理自己對她的心意能有個邊界,一個符合好朋友三字的邊界,他怕自己在這麼放任自己下去,他會忍不住說出自己真實的心情,會破壞和她之間良好的氣氛。
抓過學習委員發下來的一個月補課後的統測成績單,他的眼睛之間看向總排位的位置。和她之間暫時留有邊界并不代表他們的賭約可以不作數,更不代表他會放任她遠離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他清楚的知道什麼是他最在意和想要的,為了通向這份在意,沿路又有些什麼是必須有的。
季菲忍了很久,捏着自己的成績單,她并不是很在意那上面的成績,因為她知道差不了。她在意的身邊那人纖長的手指裡握着的成績單,她沒有刻意去分析此刻自己的心情,她必須承認她已經想了好幾天的、确定影響到自己情緒的是他的态度。她不知道他怎麼了,似乎什麼都沒變,似乎什麼都變了。學習間歇,想到這個,她發生自己有一種似乎即将無法掌控的抓狂,他還是朋友嗎?是朋友為什麼不是以前的态度?她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跟他讨論這種懷疑,萬一她的疑問到了他那裡隻是簡單的“沒有的事”,她該怎麼辦?張張嘴,她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她真正想問的:“你排位多少?”
正做着全盤人生規劃而出神的倪昕洋,忽地聽到身邊季菲的聲音,竟然被驚到了。她很少主動開口的,不是嗎?一臉茫然的表情把紙條推過去一點:“你自己看。”
季菲先看看他的臉,幾乎沒什麼表情,既無風雨也無晴。她伸過頭:“呀,17!你太令人震驚了。”
倪昕洋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的排位上,一則是這隻是這一個月學習内容的測試,這一個月來,他完全認真的學了除了要靠基本功的語文以外,其它當然不會太差;更重要的是因為成績隻是他靠近她、靠近賭約獲勝的路徑而已。他認真的打量着她臉上毫不掩飾的喜色。她,是真心的為自己喝彩,不是嗎?不管她對自己現在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情,不管她自己有沒有察覺,他在她心裡,應該是不一樣的吧?想到這裡,倪昕洋陰霾了好些天的心情頓時放晴。他在心裡暗暗唾棄自己這種屬于“她給點陽光就燦爛”的行徑。終是不舍,摸摸鼻子:“那是,我一直記得我們打的賭,我絕對不會輸……如果,”看看身邊的她看着自己一副專心聽講的臉,他清清喉嚨接着說:“我是說如果,哪天你忘記了賭約,那我的排位也就無所謂了。”說完,他仔仔細細地盯着她,無論是潛意識或者明意識,他其實都是希望她聽懂了他話裡的内涵,他真實想說的是:“我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你。”然而,他不能這麼說,時候還不到,他會一直等,等到她聽到他這句話。
季菲一愣,他……這麼說是要暗示什麼?暗示什麼呢?她似乎想得到那個答案又似乎想不到,懵懂間,她惟一确定的是自己的心髒又出狀況了,猶如被人猛地捏緊又松開的感覺。舔舔嘴唇,她發現自己好像沒什麼可說的,隻能回個注目禮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