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來的人才是勝利者，我也是這麼想的。”哈莉說，“但是你連想要赢過的人都沒有，所謂的‘勝利者’也不過是虛僞。”

她微微一笑，看向約瑟芬。汽車疾馳在公路上，原本的建築群越來越遠，環境格外荒涼，雪似乎更大了，雨刷器的工作不得不更快些。

“如果你覺得自己不需要勝過任何人——是啊，出身名門，家财萬貫，地位蒸蒸日上，看起來沒什麼好争了——但我想要說的是，情況已經變了。”哈莉說，“等你回去之後，許多雙眼睛都會盯着你。你和哈莉·波特共處了幾個月，這段時間究竟知道了什麼，又是出賣了什麼換取了自由，你猜猜，你面臨的敵人到底有多少呢？”

車停在一處高牆旁，廣闊的平原上隻有這一棟建築。灰白的塔型建築，門窗全都敞開着，裡面空無一物，隻有在它的大門前，立着一男一女兩個巫師的銀色雕塑。男女巫師都是右手拿魔杖指向天空、左手捧着魔法書，看起來朝氣蓬勃，極富蘇聯式的活力。然而在這1999年的末尾，蘇聯早已解體，連此處都已人去樓空，成為禁魔區的遺物。這樣的巫師雕塑頭上、肩膀上、手裡的書上都積着雪，笑着，卻像是被時代遺棄的孤兒。

哈莉拔下車鑰匙，卻不急着下車，她解開安全帶，轉向約瑟芬，狀似親昵地解開她那邊的安全帶，卻抓住了她冰涼的手。

“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哈莉柔聲說，抓着約瑟芬的手，不由分說地拉起來，按在自己的胸膛處，“他們想要的石頭，在這兒。”

隔着衣物的觸感柔軟，約瑟芬能感受到咚咚的心跳聲，體溫透過衣服傳到手上，她覺得原本已經冰冷的手幾乎要被燙到。

“你不懂，但他們願意為了這句話殺死更多人。‘他們’指的是格林德沃或者神秘人，以及他們的手下。”哈莉若無其事地松開了她的手，打開二人中間的手套箱，裡面靜靜地躺着一把短刀，“距離三點整還有很多時間，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命運應該怎麼安排。”

她開門，下了車。約瑟芬怔愣地看着她，哈莉在雪中走向巫師雕像，靠在雕像腳下掏出煙，取了一支叼在嘴裡，又用打火機點了，慢慢地吸着。約瑟芬幾乎渾身顫抖起來，她艱難地消化着現實。

是了，和哈莉共處這麼久，如果她能活着回去，那就意味着她将會成為最顯眼的目标。到那時如果真的因為什麼“石頭”被盯上，她會被更可怖的人抓走甚至受到審訊。

難道她必須死了嗎？

哈莉和父親的約定——說了不會傷害她的，但如果是自殺，那就根本不算違反諾言。

一時間，恨意讓約瑟芬閉上了雙眼。哈莉逼她自殺嗎……

她顫抖的手握住刀。

——約瑟芬是個聰明的人。

她打開車門，風雪拍在她臉上，像是刀子在割。約瑟芬踩在雪地上，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呼吸裡帶着冰雪的顆粒，她艱難地走到哈莉身前，看着她踩滅了煙。

綠色的雙眼，澄澈、純潔的神情，哈莉望着她，似乎是迷茫着，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約瑟芬的手再也不顫抖了。她向前一步，又向前一步，柔軟的小腹沒有骨頭的阻攔，短刀很容易就能紮進去，哈莉的瞳孔卻微微放大，她的臉上出現了一個笑容。

“對了，親愛的約瑟芬。”她的聲音顫抖，不像痛苦，卻像是難掩興奮，“這才是我喜歡的樣子。”

她突然拽住約瑟芬的衣領，貼到她耳畔，“隻可惜你是殺不死我的，”她輕笑，“但這一刀足夠讓你換取他們的信任、躲過一劫。”

鮮血正在蔓延，一滴滴落在白雪上，顯得刺目。衣服被鮮血浸染，二人貼在一起，約瑟芬的衣服也自然沾染了對方的血迹。約瑟芬艱難地掙紮了一下，猛地拔出刀，刀落在雪裡發出簌的一聲，又是一灘鮮血跟着流出。

“等你擺脫了他們，來找我吧。”哈莉環着她的脖子，“我在芝加哥，你隻需要去問海倫·奧布萊恩。”

她松開手退了一步，笑眯眯的，就像是肚子上的傷一點都不疼一樣。

“這一切都是你預料之中的，是嗎？”約瑟芬緊盯着她。

“你可以這樣認為。”哈莉說，“考慮到未來可能的危險，我隻希望你能安全。”

約瑟芬的面色陰沉。她深呼吸一口夾帶着霜雪的空氣，忽然很想嘲笑一下自己的愚蠢。但她看向哈莉，一下子也抓住她的衣領，就像剛剛自己被對待的那樣，卻是狠狠地撞了上去。牙齒碰到一起的感覺很不好受，哈莉的嘴裡有濃濃的血腥味——原來她隻不過是一直忍着沒把血吐出來。約瑟芬睜着眼，一點不肯放過哈莉眼中的神情，看到其中的驚慌和無措，報複性地持續了許久，她終于滿意了。她用力咬了一口哈莉的嘴唇，這才放開她。

哈莉的身體僵硬，被放開後過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大口喘着氣，擡手摸着自己被咬出血的下唇。

“你可以繼續堅持說這也是預料之中。”約瑟芬滿懷惡意地說。

哈莉躲開了她的視線，擡手看了看表，“時間，快到了。”她最後說，“我必須走了。後會有期。”

她快步走向車子，飛快地打開車門進去，很快就開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