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的時候,皇宮空氣其實也挺好,身上暖洋洋,烘得她直犯困。卻不知哪來尖銳的鳥鳴,一下把她睡意叨沒了。
剛睜眼要另找個地方躲,前方五米處躺了隻半個翅膀鮮血淋漓的勾喙棕毛小鳥。楊柳青眨眨眼,小鳥見她視線移來,圓溜溜的眼轉了轉,喉嚨裡鼓出一串尖銳的鳴叫。
宮内有很多說不出名字的鳥,鄧猛女還偷摸抓過一隻烤了吃,那一整天容光煥發。要不是牙縫裡有肉絲,她都發現不了。
楊柳青繼續蹲着,思維渙散,見小鳥翅膀抽動那樣,覺得有點可憐。但緊接而來的,她吞口唾沫,肚子“咕唧”一響。
太久沒吃肉,饞了。
楊柳青的目光登時明滅了下。小鳥正歪頭警惕着,不知是不是通人性,見不遠處的小丫頭兩眼突然精光爍爍,鳥爪倉皇伸張。在楊柳青慢吞吞起身時,突然猛烈抽搐,随後眼皮啪嗒一閉,死了。
楊柳青:?
就這麼,就天上掉飯了?
她本是很猶豫的。以前雖然沒少幫奶奶殺魚切肉,但處理活生生的雞鴨鵝這些楊柳青是真沒幹過。
她恐任何兩栖和帶喙的生物,但已經死了的,且不是自己殺的…楊柳青興奮地袖子上捋,“得罪。”
一手握住兩隻鳥爪抓緊,四下張望。找了個青磚松動的石牆。伸手把磚取出,找個牆壁格外老舊磨損的角落淩亂堆個包圍住,楊柳青忍着雀躍一路小跑回去拿火引子和剪刀。眼裡隻差冒綠光。
燕玓白不管了,打她的人也暫時不管了,先抓緊機會補充營養再說。
楊柳青高興地臉上的疼都沒再在乎,連步調都輕幾分。然意外地,本隻有她一個人的宮道後猝不及防竄了一群人。
她莫名其妙,腳步慢慢停下在側低頭,這麼一大群人,步伐聲居然也不重,反而相當輕盈。
不像普通人。
心口突突兩下。借松散了些的碎發擋住眼的上半。她見縫插針一瞄,發現原是一群佩刀侍衛。
這衣裳和宮門口的守衛區别不小,當是更高階級的。她低眉斂目貼牆根抵着,靜靜等他們走過。
窄袖青衣的少女就和一根小木枝似的杵那。半點也不招人注意。為首的侍衛手置于刀柄上,銳眼觀望一周,将将把目光落上楊柳青。
氣氛一時轉涼。
楊柳青本能被那視線審視得縮脖。
侍衛盯着她烏壓壓的發頂停頓一息,手勁微歇,移開目光,道:
“繼續找,勿要讓賊人得逞。”
後頭那一幹人齊聲:“謹遵中郎将命!”
這群人嗓音洪亮,齊刷刷開口那聲就同在耳邊打雷似的。楊柳青本就不是個膽大的人,一聽心髒不由自主地狂跳,仿佛自己就是他們要找的賊人,沒緣由地心虛。
好在這些侍衛不拖泥帶水要走。楊柳青松口氣,開始的男聲又忽地道:
“那宮婢,你可曾見一粉羅裙女子路過?”
人又回來了。
楊柳青一愣,忙搖頭:
“奴并未。”
那人不語,蓦然命令她:
“擡起頭來。”
楊柳青不明所以,卻知不能違背,屏氣擡頭。
這是她第一回看見除代顯幾個宦官以外的男子。
高大,冷然。紗帽格外繡一圈金線,面部剛硬。眼窩微深。
她眼下意識撲閃,兩手揪一塊:“大人…”
小丫頭片子的嗓音還算清透。
義符沒有第一時間發話。而是慢慢打量這瘦黑的丫頭一遍,目光落在她梳地服貼幹爽的鬓角片刻,又移到她内裡微勾外裡上翹的眼上,随之再幽幽掃過窄挺的鼻骨,薄厚适中的兩瓣唇片子。
…各宮室的宮婢乃至掖庭管事劉媪他都熟悉面容。此女眼生,想是剛來的粗使宮婢。且這身型同那逃竄的女子大不相同。
思及此事還要盡快給丞相與陛下一個交代,否則顯得他金吾衛無用。義符再度擡腳,面無表情:
“近日宮中有敵賊混入。若見到異樣,即刻通報金吾衛。”
楊柳青一驚,幹巴巴:“是,是。”
這群駭人的侍衛方才走了。等人徹底消失在路盡頭,楊柳青閉閉眼,大大吸一口氣。拍拍臉。明白了目前發生的是個什麼事。
如系統之前給的大緻信息,皇朝末年動蕩不安。人人觊觎占據晉朝所占據的中原中心。宮内常有居心叵測之徒。少帝身旁危機四伏。
所以,她正好撞上了突發事件。
就像從二次元走到三次元,楊柳青陡而感受到點撥雲見月的真實感。以前一直待掖庭,也沒切實感受到系統描述的危險。這才剛出去一次,又是被責罰又是被審問。一下就把真實世界拍她臉上教她做人了。
“背時。”她歎息,肚子又咕唧抽抽。
太陽開始刺眼,楊柳青凝眸。
害怕是一回事,填肚子又是一回事。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那個店了。
柴火是現掰的朽木,楊柳青憑着記憶,找了處七拐八扭長滿青苔的小道。用之前穿破的舊衣服費時費力給自己先搭了個防煙飄的小空間,随後咽口唾沫,暗道一聲對不起,掏出同樣用破衣服裹好的鳥,兩眼發光,撐大剪刀就要剪毛。
哪知剛碰上它翅膀,這鳥突然振翅啼鳴,脖子一伸就來啄大拇指。
詐死?!
楊柳青吓一跳,左手登時松開,小鳥費盡力氣猛地往上飛,一下跳上矮牆。楊柳青放了剪刀,忙要過去撲它。剛攀住牆,鳥再一叫,一隻格外白皙纖長近乎泛光的手毫無預兆闖入她視線,搶險一步掐住鳥脖。
不好,她心焦,跟着看去,卻一瞬前所未料的驚異。
根根如蔥,指骨微突分明。隻是青紫色的血管過分蜿蜒鮮明,詭異難言。目光順之往下,修剪圓潤的指尖染一層豔紅。
是一看就知道主人有多美麗的手。
她被這一幕晃地滞一秒,待那手掐着鳥往外縮方才回神,急急瞪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