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初這張嘴…可太會說了。關靥聽傻了眼,口中連連啧歎,自己要是江暮雲,别說同年同月同日生,你讓我哪天生,我就哪天蹦出來,到底是念過書的,會說,還說的動聽,說的人無法抗拒,說的為他去死都不帶皺眉的。
正想着,腦殼一指彈來,阿九瞪了她眼,“别出聲啊。”
“行行行。”江暮雲拗不過他,“少主說什麼就是什麼,往後您的生辰,就是我的生辰。”
“你記清楚。”裴初面色驟然嚴肅,綿軟的聲音也高了幾分,“我是大晉八十二年,庚申年己卯月,丙午日醜時三刻生的,要有人問你。”
“誰會好端端的問我生辰?”江暮雲也不知裴初今天是怎麼了,“少主你也是知道的。”
“要有人問你。”裴初反手攥住她的手腕,“庚申年己卯月,丙午日醜時三刻,記下了嗎?”
江暮雲在裴初身邊多年,還從未見過他這副樣子,他身子本就孱弱,這陣子為了流星石勞心勞力,精神氣都弱了許多,江暮雲隻得點頭道:“我記下了。”
“你說一遍給我聽。”裴初堅持。
——“庚申年己卯月,丙午日醜時三刻。” 樹下的關靥低低重複,“也不難記嘛。”
阿九被她氣的無語,恨不得拿膏藥貼住這張嘴。
江暮雲一字一句說出,裴初喘息了幾聲穩下心緒,“走了。”
“終于困了?”江暮雲轉過青竹椅,“要不要吃些東西,裴管事說,晚膳您一口都沒動。”
“明兒多吃些。”裴初倚靠竹椅,他多麼希望,今夜永遠也沒有盡頭。
“人都走了。”關靥胳膊肘頂了頂阿九,“看不出你行事還挺小心的。”
阿九緩慢起身,敏銳的黑目在關靥臉上掃了掃,“你也算沉得住氣,就是話太多了。”
“少主好端端的,非要江暮雲記下自己生辰做什麼?”關靥疑問阿九。
“少主的心思豈是咱們可以揣測的。”阿九心中也是費解,但他當然不會在關靥跟前表現出來,“還要不要找婁石頭了,要他被少主撞見,你猜會怎麼着?”
話音剛落,一個高大身影從那頭猶猶豫豫冒了出來,關靥定睛一看——“婁石頭!?”
“你跑哪兒去了?”關靥上前揪他袖口,“害我好找!”再看婁石頭手裡攥緊的物件,那不是江暮雲白天給他包紮傷口的帕子麼,“你…想把帕子還給她?”關靥壓低聲音。
婁石頭滿臉沮喪将帕子收進懷裡,“我想見阿弟,可阿弟幾句話就把我打發出來。”婁石頭惱看後頭熄了燈的宅子,“我才不走,我就在這兒等着,明兒一早,吓死他。”
“那剛剛…”關靥試探問着,“你也看到了?”
“看到什麼?我剛醒嘞。”婁石頭揉着眼,“這地兒睡不踏實,磕的我骨頭都散了。”婁石頭孩子性情,邊說着已經甩起膀子要走,關靥急急跟上,阿九稍許停頓,執劍尾随在倆人身後。
“我們認得回去的路。”關靥看了眼他,“你不會是怕我倆被狼叼走吧。”
“你還别說。”阿九咧嘴故意露出一口白牙,“島上真的有狼,還專吃女娃。”
“胡說八道。”關靥嘴上死撐,身子怎麼有些發冷,“就算真有,外頭的狼也進不來坊中,你當裴管事是個擺設?”
“你問婁蒼玉就知道。”阿九與關靥并肩走着,斜瞥她眼眸隐隐的慌亂,知道即便她腦門寫着個勇字,骨子裡還是個會怕的女子,“婁蒼玉早我幾年被安置在後山習武,他被人叼走不是謠傳,隻不過啊,狼嫌他身上的肉不如女子軟嫩,叼走又丢了去,不信,你去問他。”
“那又吃哪家的女娃了?”關靥吞咽了下喉嚨。
“後山白骨不少。”阿九陰下聲音,“誰又知道呢。而今島上的人越來越少,哪天狼餓極了,半夜摸進坊中…”
夜風劃耳,似野狼幽嚎,關靥不自覺的靠近阿九,阿九嘴角揚起得逞的笑意,雖是轉瞬繃住,還是被關靥瞧見,“好你個阿九!”關靥急得跳腳,“你就是胡說呐。”
“哈哈哈哈。”阿九低啞笑出,他已經很久沒遇到這麼好笑的事,關靥聽的投入,還當了真,看她被自己吓白了臉,被她揍幾下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