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杵這幹嘛?趕緊過來坐啊。”
秦立不知什麼時候從後面冒出來。
手裡端着一海盤虎皮肘子。
“孩兒們,”秦立一聲令下,“今天本大廚親自操刀,秦氏秘笈,虎皮肘子。誇我。”
不論是什麼名義的聚會,主題都是恒定的——
吃。
沒什麼客套的寒暄,沒什麼領導講話、自我介紹,就悶頭吃!
因為有未滿21的本科生,這次聚會沒有酒。
飲料足飯飽之後,大家也開始熟絡地聊起來。
江在寒和符确是被秦立拉過來落座的,座位挨着。
但一直沒再講話。
符确忍不住想起江在寒剛才那一閃而過的眼神,心裡像是堵着了。
不太舒服。
為什麼那樣看他?
江在寒表面冷冷淡淡的,難道心裡很期待他們的婚約。
那也沒辦法,符确冷靜理智略微抱歉地想,還是要講清楚。
沒有感情的婚姻,怎麼能幸福呢。
*
江在寒也沒主動說話。
不過他在R大華人圈小有名氣,來找他搭話的人一波接一波。
符确坐在旁邊,被周圍吵吵嚷嚷鬧得煩躁。
至于麼。
一群沒見識的小孩。
江在寒淺淺笑一下,他們就兩頰绯紅、興奮得嗓音都夾了,啧。
更有甚者,直接跟符确說:“同學,你能不能讓一下?那邊座位空的。”
“不能。”符确冷冰冰地回道,“我就愛吃這盤鹹蛋黃焗大芋頭!”
***
吃到一半,方菲端着一次性紙盤走過來,盤裡一隻鹵香大雞腿啃了一半。
她身後還跟着一個瘦削的男生。
“在寒,給你介紹一下,”方菲把盤子往桌邊一放,側身讓男生上前,“陳沉,我表舅的堂姐的侄子,算下來就是我弟。剛來美國,你們系的新生,多照顧啊。”
“你好。”江在寒放下筷子,擦擦嘴角和指尖,站起來和男生握手,“歡迎。我們見過,你選了我的課。”
陳沉長得普通,穿的也普通,折扣店那種十塊一件的耐克T恤,牛仔褲,實在不是容易被人記住的外形。
他自己一定知道,所以在江在寒認出他的時候,一臉驚喜地呆住了。
“江教授好!”陳沉笑得羞怯,一個勁地鞠躬,紅着臉話都說不利索,“江教授,對對!您怎麼,您怎麼會記得我?我,我在上您的課。您講得真好。”
“謝謝。”江在寒輕聲說,“我課前會看學生資料。”
陳沉看上去沒聽懂,大概擔心江在寒嫌他蠢笨,結結巴巴地“噢”了兩聲。
江在寒語氣溫和,耐心解釋:“資料上有你們的照片。”
“在寒什麼記憶力,學生資料他看一遍就記得,”方菲看陳沉驚得眼睛睜得老大,笑出聲,“他當然認得出你。”
同樣驚掉下巴的還有符确。
我靠!
破案了!
符确筷子沒拿穩,差點戳翻了面前的餐盤。核桃蝦球滾出去一顆。
江在寒看過學生資料,學生資料附帶了每個人的入學照片,他記住了?!
所以他說“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知道你不是周明遠”?!
原來如此!
嗦嘚絲内!
也就是說……
符确回想見面以來的情形,頭皮發麻。
他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
他們家沒跟他講婚約的事嗎?
不能吧?
合着就他符确一個人為這個婚約操碎了心?
他在這上蹿下跳跟個馬喽似的,
外婆拿出婚約的時候,說他到了法定結婚年齡,該履行承諾了。江在寒還大他兩歲,憑什麼不知道?
符确腦中像是電流飛竄,噼裡啪啦幾番。
江在寒起身接水,方菲看到符确,抓着陳沉往前:
“來來,符确也是深市的,陳沉,你倆同級,沒準認識?”
“啊?”符确轉頭,他都沒注意江在寒什麼時候離開了,對着方菲和陳沉,心不在焉地應道,“老鄉好啊。”
“你好,來之前聽說R大華人不多,沒想到一下遇到幾個老鄉。”陳沉面對符确的時候沒有那麼局促,“符确,你看起來很眼熟,也是二中的嗎?”
“不是,”符确說,“我初陽的。”
身後“咚”一聲。
符确回過身。
江在寒就站在他身後。
手裡的水杯摔了。
水淌了一地,檸檬片和冰塊撒在地上。
***
“野種!你也配上初陽?!”
“徐徽言出錢把你弄進來的?小雜種,就算這樣他也不會認你,别做夢!”
“老子讓你趕緊退學,聽不懂人話?!别怪老子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
江在寒僵立不動,腦中響起淅瀝的雨聲,帶着陳舊的黴味。
他明明身在敞亮的活動大廳,卻似乎墜入了那條陰冷潮濕的巷道。
耳邊盡是惡狠的叫罵。
“喲,敢反抗了你們看。剛才差點打到老子的臉,是這隻手吧?”
金屬摩擦的尖銳聲貼着耳廓。
伴随着左臂的劇痛。